几滴温热不知何时砸落素笺,瞬间洇开几团模糊的墨痕,王承俐这才惊觉,脸颊已被无声无息的泪流浸湿。
————
光阴悄逝,流云暗换。
几番霜染,江宁城外枫林如血般漫山红遍时,数月时光已在王家紧锣密鼓的张罗与张王两家心照不宣的默许中悄然溜走,联姻之事,终是按着王瑾佑定下的路径尘埃落定。
联姻之事终究按照王瑾佑的提议达成,张家一位旁系庶女张沅芷被择出,以侍妾之礼低调迎入王家。
婚礼简朴,除却必要的仪式,几乎未惊动江宁城中太多目光。
对于张家这棵参天巨木而言,一位无关紧要的庶女嫁作旁支世家的侍妾,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是张微郇长老在族中略作安排的结果,但这份联姻的名分,终归成为了一座可供攀爬的藤桥。
张沅芷嫁入王家后,便被安置在一处清幽院落,由王家供养,丹药灵石不缺,王承俐依父亲之言,尽到礼数,每月也会循例探问一二,言语温和客气,却也仅止于此,两人相处淡如秋水。
那张家小姐性情颇为怯懦,自知身份位置,倒也安分守己,从未有所奢求,这桩联姻,至此便算是尘埃落定,双方各取所需。
江宁城上空的揽月峰,云雾缭绕,清冷依旧,这日,一身深青云纹锦袍的张微郇,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揽月峰下的精舍庭院外。
他未带随从,身形比数月前更显清癯枯槁,唯眼底深处压抑着一丝焦灼的光。气色黯淡,恍若秋末行将凋零的古木。
早有心腹管事在此恭敬相迎,引着他穿行过曲径通幽的回廊,径直步入精舍深处的小院。
王瑾佑早已立在庭中相候,身上仅着素色道袍,气息沉凝,庭中石桌上,一套古拙的紫砂茶具早已布好,泉水在精巧的小红泥炉上微微作响。
“前辈亲临寒舍,蓬荜生辉。”
王瑾佑含笑拱手,态度比之在江宁城中更多了几分亲近之意,却又隐含着筑基修士不容忽视的沉稳气场。
张微郇面上挤出几分和煦的笑容,眼窝深陷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迫切,还礼道:
“贤侄客气了,如今你我两姓结为姻亲,便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沅芷在府上,有劳贤侄费心照拂了。”
他目光扫过庭院,看似无意,实则迅速确认着环境。
“前辈言重,沅芷秉性温良,我王家自不会轻慢。”
王瑾佑伸手引座,两人心照不宣,浅啜清谈,话题自然落在家族联姻、江宁商事、修行琐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