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船,在无边的黑暗海渊中缓缓下沉。冰冷,窒息,剧痛……这些感觉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疲惫与空乏,仿佛灵魂都已千疮百孔,只想就此长眠,归于永寂。
就在这沉沦的边缘,一丝温和、浑厚、带着熟悉药香与泥土气息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水,悄无声息地渗入他近乎枯竭的经脉。
这暖流并不霸道,却带着一种生生不息的造化之意,与他丹田内那缕即将熄灭的混沌火种产生了细微的共鸣。火种微微一颤,如同即将溺毙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开始本能地、贪婪地汲取着这外来的生机。
暖流渐渐汇聚,所过之处,那些断裂焦黑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土地,缓缓复苏,滋生出细微的活力。深入骨髓的剧痛被一点点抚平,虽然依旧虚弱,却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崩坏感。
任天齐艰难地、如同破旧风箱般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玄鼎谷特有的、令人安心的混沌母气味道。
他……回来了。真的回到了玄鼎谷。
睫毛颤动,他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模糊,继而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粗糙古朴的石顶,缝隙间生长着散发微光的苔藓,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和鼎灵那令人心安的气息。他正躺在一张简陋的石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灵草编织的薄被。
这里似乎是药王鼎内部某个开辟出的临时休憩之所。
他试图移动,却发现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块肌肉都酸痛无力,连抬起手指都异常艰难。内视之下,情况依旧糟糕。经脉虽被那股温和药力初步接续,却脆弱不堪,布满了细微的裂纹。丹田内的混沌火种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勉强维持不灭。神魂更是黯淡无光,仿佛随时会消散。
代价惨重。但终究,活下来了。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身旁。
那盏归墟之灯,就静静放置在石床边的地面上。灯盏依旧冰冷漆黑,其内的漩涡缓缓旋转,散发着幽寂的微光,与这生机勃勃的鼎内空间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未被排斥。仿佛它本就是一种“存在”,无关正邪,只是客观的“终末”本身。
兽皮笔记也在一旁,封面上的裂纹似乎又多了一些,灵光内敛,陷入了深度的自我修复之中。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石室入口处的光线暗了一下,一个身影走了进来。来人一身朴素的青灰色道袍,面容清癯,眼神温润中带着洞察世事的沧桑,正是留守谷中的顾昭渊。
他看到任天齐醒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快步上前,声音温和却带着凝重:“醒了?感觉如何?莫要妄动,你此次伤及根本,非一日可愈。”
他伸手搭在任天齐腕脉之上,一丝精纯平和的混沌灵力探入,仔细查探其伤势,眉头越皱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