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三年前,他的孙女在放学路上遇险失踪。警方最初判断是离家出走。但我们监测到,就在失踪当天下午三点,老人的敲击频率骤然加快,节奏混乱,充满了暴躁和恐慌。我们立刻将此作为心理异常的旁证,提交给警方,建议将案件等级提升为绑架。正是这个建议,为警方争取到了宝贵的十二个小时,最终在城外的废弃工厂里,找到了那个女孩。”
陆承安关掉音频,目光扫过全场。
“法律不应该只听那些说得清的话,”他一字一顿地说,“更要听懂那些藏在模糊里的真。”
风暴的源头,林晚,此刻已身在千里之外的西北。
她此行的目的,是复查她十年前策划的“沉默展览”十年纪念展。
展厅的布局一如往昔,唯有中央多了一样东西——一台完全手动的、老式到堪称古董的录音机。
它没有电源,没有数字存储卡,仅靠一个手摇发电的摇柄驱动。
每摇动一次,只能录制或播放三十秒的声音。
管理员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解释:“观众们说,现在的设备太可靠、太高清了,反而不敢说真话,总觉得会被永久记录、被分析、被评判。这个好,摇不动了、录坏了,都不能赖它。它给了你说错话的权利。”
林晚伸出手,轻轻摇动那根沉重的摇柄。
一段被遗留下的录音缓缓播放出来,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她压抑着哭腔,低声说着:“女儿,妈妈当年没拦住你嫁给那个人,不是不在乎你,是怕你连妈妈也一起恨了……”
三十秒结束,录音戛然而生。
那根摇柄在惯性的作用下又转了半圈,然后无力地停下,像一声无声的叹息。
时间回到元宵节的清晨。
浓重的江雾让整个城市都变得不真切。
苏霓独自一人走向江畔,那支引发了一切的“声音接力角”话筒,依然斜倚在栏杆上,仿佛一个疲惫的问号。
一群孩子正围着栏杆,嘻嘻哈哈地往河里投掷着亲手制作的兔子灯笼。
其中一个男孩扯着嗓子高喊:“我的愿望是长大以后当主持人,就像电视里那样!”
另一个女孩立刻追问:“那你怕不怕说错话呀?”
那个男孩把胸脯一挺,得意地摇了摇头,声音清脆响亮:“小满姐姐说了,卡住的地方,才是真的!”
苏霓驻足,静静地听着,那句话像一根温暖的羽毛,轻轻拂过她的心尖。
就在这时,她忽觉袖口被一股轻柔的力量微微拉动。
她转过头,陆承安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身边,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目光同样落在远处那支倾斜的话筒上。
十分钟后,远在千里之外的许文澜,手机屏幕最后一次亮起。
一条系统信息自动弹出:E00119号终端状态最后一次更新——信号稳定,频率回归基准,命名权限永久向所有用户开放。
而在城市的源点基站最深处,那颗象征着系统核心的服务器,代表着心跳的指示灯,平稳而有力地闪烁着,仿佛从一开始,就从未等待过任何人来按下开始键。
元宵节的烟火与灯光终将落幕,喧嚣过后的城市迎来新的一天。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再次穿透薄雾洒向江面时,江畔那支斜倚的话筒,依旧沉默如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