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呕……”旁边传来王浩更剧烈的咳嗽和干呕声,听起来痛苦不堪。
阿宁挣扎着抬起头,用手背狠狠抹掉糊住眼睛的泪水和沙土,勉强睁开眼。
眼前的一切,让他瞬间忘记了身体的疼痛,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沉到了冰窟窿底。
土黄色。铺天盖地的土黄色。
天空不是他熟悉的蓝,也不是傍晚的橘红,而是一种浑浊的、压抑的、仿佛永远被厚厚沙尘笼罩的土黄色,像一块脏兮兮的旧布蒙在头顶。几缕稀薄的光线艰难地穿透下来,给这昏黄的世界带来一点可怜的、病态的亮度。
目光所及,是低矮、破败的土坯房。墙壁歪歪斜斜,用泥巴胡乱糊着裂缝,不少地方裸露出里面的麦草杆。屋顶覆盖着厚厚的、同样灰黄的茅草,有些地方塌陷下去,透着破败。狭窄的土路坑坑洼洼,布满了碎石和牲口的蹄印。几株蔫头耷脑、叶子蒙着厚厚灰土的矮树,有气无力地戳在路边。
街上稀稀拉拉走着几个人。他们穿着阿宁只在电视里见过的粗布麻衣,颜色灰暗,打满了补丁。每个人都面黄肌瘦,脸颊深陷,眼神浑浊而疲惫,带着一种被生活长久压榨后的麻木。当他们的目光扫过摔在路中间的两个不速之客时,那麻木瞬间被打破,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警惕、惊疑,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那眼神像是在打量突然闯入羊圈的、长着犄角的怪物。
阿宁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和王浩——他们身上还穿着蓝白相间的现代校服,在周遭一片灰黄破败的底色中,这颜色刺眼得如同在伤口上撒盐。王浩的书包带子摔断了,书本和文具散落一地,那印着卡通图案的塑料铅笔盒在尘土里显得格外荒谬。
恐惧,冰冷的、带着倒刺的恐惧,像毒蛇一样瞬间缠绕住阿宁的心脏,并且疯狂地收紧。他张了张嘴,喉咙里火烧火燎,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救……救命!”他终于嘶哑地喊了出来,带着哭腔,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穿着破旧灰布褂子的老妇人伸出手。
那老妇人挎着一个破篮子,里面装着几根蔫巴巴的野菜。听到阿宁的喊声,她像是被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阿宁身上的校服和他伸出的手,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抽搐着,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她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抓紧了篮子边缘,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急促、含糊、音调古怪的咕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