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止血草与铜板的博弈

王浩不知何时已站在药铺门口。破碎镜片后的眼睛如同两口深潭,平静无波地看着暴怒的孙老板。他手里拿着那块刻满歪扭字迹的记账陶片,另一只手里,竟然还握着几株叶片同样墨绿、边缘带着绒毛,但明显更加瘦小、品相稍差的止血草——显然是刚才在田垄边临时采的。

王浩没有看阿宁,目光直接锁定孙老板那双因愤怒而充血的眼睛,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在药铺狭小压抑的空间里响起:

“您说的对,落尘镇边上,这种草是不少。”

他顿了顿,向前走了一步,将手中那几株品相差的止血草随意地放在柜台上,与阿宁那几捆新鲜的并列在一起,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知道何时采、知道如何采不损绒毛、知道如何保存药性最好的……目前,大概只有我们。”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李木匠的伤口,用的是我们采的草。”

“镇西头赵铁匠的儿子昨天掏鸟窝摔破了膝盖,用的也是我们给的草,现在能下地了。”

“还有……”王浩的目光扫过药铺角落里几个落满灰尘、装着些廉价止血药粉的破陶罐,“……您柜台上那些‘金疮散’,主要成分是炉灰和碾碎的干地衣吧?止血效果如何,您自己清楚。我们的草,新鲜,有效,还便宜。”

孙老板的咆哮卡在了喉咙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王浩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精准地戳在他虚张声势的气球上。尤其最后那句点破“金疮散”底细的话,更是让他眼皮猛地一跳!这小子……怎么知道?!

“至于疤脸张……”王浩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射着药铺昏暗的光线,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上次他手下那个跟班来收‘清净钱’,我们正好有两个新做的捕鼠夹,换了他半天清净。”他的语气平淡无奇,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疤脸张觉得那夹子不错,还问我们能不能多做几个,他拿去别的镇子卖。”

这话半真半假。疤脸张确实看到过他们的捕鼠夹,也确实嘀咕过一句“有点意思”,但绝没有“订货”一说。但在孙老板听来,这信息量就大了!这两个外来的小崽子,不仅会弄止血草,会做捕鼠夹,竟然还跟疤脸张那帮泼皮搭上了话?甚至……有“生意”往来?

孙老板浑浊的眼珠在王浩平静的脸上和阿宁因愤怒而涨红的小脸之间飞快地扫视。他脸上的怒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混杂着惊疑、算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的神情。他看看柜台上阿宁那几捆品相上佳的止血草,又看看王浩随意放下的那几株差的,再看看角落里自己那些卖不出去的“金疮散”……

空气仿佛凝固了。药铺里浓重的霉味和药渣气息变得更加刺鼻。

终于,孙老板干瘪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哝。他极其僵硬地、仿佛被抽走了力气般,重新坐回那张吱呀作响的破竹椅。他避开王浩平静的目光,浑浊的眼珠盯着阿宁那几捆草,枯瘦的手指在油腻的柜台上无意识地敲打着,发出沉闷的哒哒声。

“……八枚。”孙老板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种强撑的、却明显底气不足的腔调,“……一捆。三捆……二十四枚。以后……都按这个价。但只能卖给我孙记!”

二十四枚铜板!

比最初的三枚翻了八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