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民布满冻疮的手指徒劳地在墙上的划痕处摩擦着,粗糙的指腹反而将那道深绿色的划痕蹭得更宽、更模糊了。巨大的心疼和委屈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心脏。他舍不得对晓光吼,更舍不得打。那是光光啊!是他要用“金刚”石头保护的光光!他怎么能凶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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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委屈和难过无处发泄,只能憋回自己心里,像一块沉重冰冷的石头,堵得他喘不过气。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看墙上那刺眼的“伤疤”,也不再看地上那半截断掉的蜡笔头。他像一只被彻底打败、只想把自己藏起来的鸵鸟,抱着脑袋,蜷缩着身体,一屁股重重地坐在冰冷的墙角,背对着晓光和那片被毁坏的“王国”。
他把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起来,发出压抑的、沉闷的呜咽。那声音低沉而痛苦,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委屈和心碎。他像个被抢走了最心爱玩具却又不敢反抗的孩子,只能自己生闷气,用沉默和背对表达着巨大的“抗议”。
晓光看着卫民哥哥背对着自己,蜷缩在墙角,肩膀一抽一抽地哭。她手里捏着那半截翠绿的蜡笔头,小脸上的委屈和害怕慢慢变成了茫然和无措。她不明白卫民哥哥为什么这么难过,但她能感受到那股巨大的悲伤。她瘪着小嘴,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含着泪,怯生生地朝着卫民的背影,伸出了一只小手,带着哭腔小声地喊:“…卫…民…纠…纠…”
这带着水音和委屈的呼唤,像一根小针,轻轻扎在蜷缩着的卫民背上。他呜咽的声音顿了一下,肩膀耸动得更厉害了,却依旧固执地抱着头,不肯回头。巨大的“烦恼”像乌云一样笼罩着他。
屋内的气氛有些凝滞。只有卫民压抑的呜咽声和晓光细弱的抽噎在灰白的墙壁间回荡。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带着一身尘土和铁锈味的苏卫东走了进来。他赤红的双瞳习惯性地扫过屋内,瞬间捕捉到了墙角蜷缩哭泣的卫民,地上掉落的蜡笔头,墙上刺眼的绿色划痕,以及站在一旁、小脸上挂着泪珠、茫然无措的晓光。
苏卫东紧抿的嘴角绷得更紧了,赤红的双瞳里掠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无奈。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肩上的铁锹重重靠在门后,发出“哐当”一声。
这声响似乎惊动了沉浸在悲伤和“烦恼”中的卫民。他呜咽的声音小了些,肩膀的耸动也微弱下去,但依旧蜷缩着,背对着众人。
晓光被二舅进来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她看看蜷缩在墙角的三舅,又看看刚进门、高大沉默的二舅。小小的孩子似乎想打破这沉闷的气氛,又或许是想模仿刚才卫民哥哥教她的新词。她吸了吸小鼻子,努力把眼泪憋回去,仰起沾着泪珠的小脸,乌溜溜的眼睛望向苏卫东,小嘴一张,极其清晰、带着点刻意模仿的腔调,奶声奶气地喊了出来:
“纠——纠——!笨——笨——!”
这稚嫩的、带着明显模仿卫民口吻的呼唤,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屋内漾开奇异的涟漪!
苏建国佝偻的背脊猛地一震!深陷的眼窝里那沉沉的疲惫瞬间被惊愕和一丝猝不及防的笑意取代!他布满风霜的脸上,深刻的皱纹如同被风吹皱的水面,极其罕见地、清晰地向上弯起!一声低沉而短促的、带着浓重鼻音的笑声,不受控制地从他喉咙里闷闷地滚了出来:“…噗!”
靠在门边的苏卫东,赤红的双瞳骤然睁大!那张因常年紧绷而显得凶戾的脸上,肌肉瞬间僵硬!笨笨?!他?晓光叫他笨笨?!一股极其陌生的、混合着荒谬、愕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流猛地冲上头顶!他看着晓光那认真模仿、带着泪痕却努力喊话的小脸,紧抿的、带着黑痂的嘴角极其艰难地、不受控制地向上抽搐了一下,随即又被他强行压下,但眼底深处那常年凝结的寒冰,似乎被这声稚嫩的“笨笨”悄然融化了一丝缝隙,泄露出一点极其微弱的光亮。他别过脸,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几乎听不见的、类似被呛到的气音。
而蜷缩在墙角、正沉浸在巨大“烦恼”中的苏卫民,听到晓光这声清晰无比的“笨笨”,以及随之而来的大哥那声闷笑,他整个身体猛地一僵!
哭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