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一声压抑着狂怒的低吼。
矮壮汉子踉跄着后退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咳嗽,再不敢看苏卫东一眼。
苏卫东不再理会他,赤红的双瞳重新锁定那个吓傻了的中年男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走不走?不走滚蛋!”
男人被这煞神的气势彻底慑服,哪敢说半个不字,慌忙点头,手忙脚乱地把沉重的麻袋塞进苏卫东那辆“铁马”的车斗里。
苏卫东高大的身躯重新跨上冰冷硌人的铁车座。那只完好的左脚猛地踩下脚蹬,带动链条发出一声艰涩的呻吟!沉重的“铁马”如同负重的老牛,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艰难地启动,颠簸着,吱吱嘎嘎地朝着城东方向驶去。他赤红的双瞳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但那只紧握车把的左手,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微微发白,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却缓缓平复了一些。
一路无话。沉重的麻袋压在车斗里,苏卫东单凭左臂和腰腿的力量,操控着这辆并不轻便的“铁马”,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混着尘土,在他冷硬的侧脸上留下污痕。抵达木材厂,卸货,收钱。几张带着汗味的、皱巴巴的毛票和几张更小的分票,被他那只布满老茧的左手紧紧攥在掌心。
他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没看那男人一眼,调转车头,蹬着沉重的“铁马”,朝着市场相反的方向——县城唯一一家国营副食品商店驶去。
小主,
副食品商店的玻璃柜台擦得还算干净,里面陈列着一些凭票供应的糖果、糕点和罐头,色彩单调。空气里弥漫着混合的、微弱的甜腻气味。苏卫东高大的身影杵在柜台前,带着一身尘土和机油味,显得格格不入。他赤红的双瞳扫过柜台,最终定格在最底层角落里一种用粗糙黄草纸包裹着的、最小最廉价的水果糖上。一分钱两块。
他布满厚茧和老伤的手指,极其珍重地捻出最小面值的一张分票,递进柜台。“两块。” 声音依旧嘶哑低沉,却少了刚才在市场时的暴戾。
售货员是个中年妇女,瞥了一眼他那骇人的独臂和赤红的眼睛,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麻利地用草纸包了两块糖递出来。
苏卫东接过那小小的纸包,粗糙的手指隔着薄薄的草纸,能感受到里面硬糖块的形状。他赤红的双瞳深处,那层冰冷的硬壳似乎融化了一瞬,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他小心翼翼地将纸包揣进工作服内层最贴身的口袋里,紧贴着滚烫的胸膛。那里,似乎揣着一块小小的、坚硬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