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茫然地看着他,又看看那辆破旧的三轮车,嘴唇哆嗦着:“…前…前头…柳树胡同…”
苏卫东不再废话。他高大的身躯弯下腰,那只布满老茧的左手极其利落地一把提起那个沉重破旧的藤箱。箱子底部果然松散,藤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眉头都没皱一下,手臂肌肉贲起,稳稳地将箱子塞进自己空空的车斗里。然后,他看向老太太,赤红的双瞳示意了一下车座旁狭窄的空位。
老太太愣住了,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和一丝微弱的希望。她颤巍巍地、手脚并用地爬上那狭窄的车座旁的空隙,枯瘦的手紧紧抓住冰冷的车斗边缘。
苏卫东高大的身躯重新跨上车座。左脚用力踩下脚蹬,“铁马”再次启动,速度却比拉货时慢了许多,小心翼翼地避开路上的坑洼。他沉默地蹬着车,赤红的双瞳直视前方,冷硬的侧脸线条在阳光下如同岩石。老太太紧紧抓着车斗,风吹乱了她花白的头发,她看着眼前这个沉默如山、独臂却力量惊人的车夫背影,浑浊的眼睛里渐渐蓄满了泪水。
到了柳树胡同口一处低矮的平房前,苏卫东稳稳停住车。他跳下车,再次用那只左手,极其轻松地将沉重的藤箱提了下来,放在老太太家门口的台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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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谢您啊…大兄弟…” 老太太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卷得紧紧的手绢包,哆嗦着想打开,“多少钱…我…”
“不用。” 苏卫东嘶哑地打断她,声音依旧冰冷,没有一丝波澜。他看也没看那手绢包,转身蹬上自己的“铁马”,高大的身影在狭窄的胡同里调转车头,链条再次发出呻吟,迅速消失在巷口。只留下老太太佝偻的身影僵立在门口,手里还攥着那个没打开的手绢包,浑浊的老泪终于滚落下来。
傍晚,收工的高峰。三轮车夫们聚集在城郊一个废弃仓库的空地上,等待最后一波散活。空气里弥漫着汗味、劣质烟草味和疲惫的气息。苏卫东的“铁马”停在一个角落,他靠着冰冷的车斗,闭目养神,赤红的双瞳隐藏在眼帘下,但紧绷的肌肉和那只始终搭在腰间冰冷钢筋上的左手,昭示着他并未放松警惕。
“东哥!” 一个略带油滑的声音响起。是那个白天被他截过胡的精瘦车夫小六子,此刻脸上却堆着讨好的笑容,凑了过来,递过一支皱巴巴的“经济”牌香烟。“今天…对不住啊,早上火气大了点。”
苏卫东眼皮都没抬,那只完好的左手随意地摆了摆,拒绝了香烟。
小六子也不尴尬,自顾自地点上烟,压低声音:“东哥,刚听老歪说,火车站后头那片工地晚上要卸一批水泥,量大,包车的活!工头是老歪的远房表舅…咱要是能揽下来,比在这耗着强多了!”
苏卫东紧闭的眼帘微微动了一下。赤红的双瞳缓缓睁开,锐利如刀的目光扫向不远处另一个蹲着抽烟、脸上带疤的壮实车夫——老歪。老歪也正好看过来,眼神里带着一丝算计和试探,对着苏卫东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