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卫民红肿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怀里那盒鲜艳的蜡笔,喉咙里发出困惑的“嗬嗬”声。
紧接着,苏卫东布满冻裂口子的手第三次极其粗暴地伸进怀里,掏出了那个鲜红色的、聒噪的塑料小钢琴!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墙角蜷缩着的晓光,紧抿的嘴角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极其粗暴地将那个小钢琴塞进晓光小小的怀里!动作快而重,带着不容拒绝的蛮横!
晓光小小的身体被撞得晃了一下,乌溜溜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怀里这个鲜红的、硬邦邦的陌生东西。
最后——
苏卫东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烧红的烙铁,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别扭,死死钉在了苏建国布满震惊的脸上!他那只沾满煤灰油污、布满冻裂口子的手,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伸进怀里最后一个角落,极其粗暴地掏出了一团被揉得皱巴巴、沾着泥点的月白色纱巾!
他看也没看那纱巾,仿佛那是什么极其烫手的东西!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苏建国,紧抿的嘴角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沉嘶吼!那只抓着纱巾的手,极其粗暴地、带着一种近乎投掷武器般的狠厉,将那一团柔软的布料,狠狠塞进了苏建国僵硬的手中!
动作完成!
苏卫东高大的身躯如同被彻底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佝偻下去!赤红的双瞳死死闭上!他不再看任何人,布满风霜的冷硬脸庞扭向一边,紧贴着冰冷粗糙的灰泥墙壁!那只完好的左手死死攥成拳头,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咔吧”的轻响!空荡的右袖管无意识地、剧烈地颤抖着!
屋内死寂。
只有炉火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还有晓光怀里那个红色小钢琴,因为刚才粗暴的塞入动作,按钮被无意触碰,再次发出了沉闷而走调的电子音:
“叮——咚——咚——”
苏建国佝偻着背,僵立在原地。布满血丝的眼睛难以置信地扫过桌上那支沾着煤灰的新钢笔,扫过卫民怀里那盒鲜艳的彩虹蜡笔,扫过晓光怀里聒噪的红色小钢琴…最后,他的目光死死定格在自己手中——那团被揉得皱巴巴、沾着泥点、却异常柔软细腻的月白色纱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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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传来纱巾冰凉的触感和柔软的质地,仿佛还残留着另一个女子发辫的清香…
这颜色…这质地…分明是…
李春燕!
轰——!
一股混杂着巨大震惊、难以言喻的酸涩和一种灭顶的悸动,如同汹涌的岩浆,瞬间冲垮了苏建国所有的防线!他深陷的眼窝瞬间涌起滔天的热浪!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大颗大颗地砸在手中那团皱巴巴的纱巾上!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泪水的眼睛死死盯着弟弟那剧烈颤抖的、紧贴着墙壁的宽厚背影!
那支钢笔…
那盒蜡笔…
那个小钢琴…
还有这条…纱巾…
这份粗粝到近乎野蛮的馈赠,这份沉默下汹涌澎湃的、笨拙却滚烫的心意,像一把最沉重的钝器,狠狠砸在苏建国的心上!比晓光那声“姨姨好看”带来的悸动更加猛烈,更加震撼!
他布满裂口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沉重和颤抖,抚平手中那条沾着泥点的月白色纱巾。粗糙的指腹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根柔软纱线的纹理。那冰冷的触感,却带着灼烧灵魂的温度。
墙角,晓光小小的手指无意识地按着怀里小钢琴的琴键,走调的“叮咚”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单调地回响。
苏卫民布满冻裂血口的手指,极其小心地、带着巨大的敬畏,打开了那盒鲜艳的彩虹蜡笔。
苏卫东高大的背影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无声地颤抖着。
苏建国佝偻着背,布满泪水的眼睛望着手中那条被抚平的纱巾,又望向弟弟那拒绝示人的、剧烈颤抖的背影。
昏黄的油灯光线下,那条素净的月白色纱巾,如同黑暗中悄然绽放的、带着泥点的月光,无声地映照着这间冰冷的过渡房里,一份来自最粗粝灵魂深处、最笨拙却最滚烫的守护与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