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卫东紧抿的嘴角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赤红的双瞳死死盯着地面,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嗬嗬”声,像受伤野兽的低咆。
“但是!” 张玉芬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锐利,“你刚才的方式,不是在保护她!你是在吓她!” 她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直指核心,“你看看光光刚才看你的眼神!她怕你!她怕的不是那个抢她琴的孩子!她怕的是你!是你这副要杀人的样子!”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苏卫东的心上!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赤红的双瞳瞬间充血!他想反驳,想咆哮,可晓光那充满恐惧的哭声和眼神,如同最清晰的画面,反复灼烧着他的脑海!
“保护,不是靠吼,靠拳头,靠吓唬!” 张玉芬的声音放缓了一些,带着一种引导的力度,“光光还小,她需要的是安全感!是温和的、让她觉得安心、觉得可以依靠的力量!你刚才那样…只会让她觉得更危险,更害怕!这跟你保护她的初衷,背道而驰!”
她看着苏卫东剧烈颤抖的肩膀和那只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的左手,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却依旧坚定:“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能不能试着…先冷静?先挡在光光前面,用身体护住她?或者…先问问她怎么了?而不是…直接冲上去要撕碎别人?你的怒火,有时候…比外界的伤害更让她害怕。明白吗?”
苏卫东紧抿的嘴角剧烈地哆嗦着,布满风霜的冷硬脸庞痛苦地扭曲着。他赤红的双瞳死死盯着自己那只沾满油污、布满冻裂口子、此刻却显得如此无力的左手。张玉芬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凿子,狠狠凿开了他坚硬外壳下某个从未被触碰的角落。保护…反而成了伤害?他的怒火…吓到了光光?
一股混杂着巨大不服、被误解的愤怒、还有一丝…被晓光眼泪刺穿的、冰冷的刺痛感,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他想吼,想辩解,想说他看到光光被撞倒、琴被摔坏时那股撕心裂肺的愤怒!可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硬块死死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最终,他只是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一个沙哑到极致的单音:
“…嗯。”
声音低沉,含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近乎屈服的沉重。他猛地扭过头,赤红的双瞳死死盯着托儿所门口的方向——那里,晓光已经被一位阿姨抱在怀里轻声安抚着,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抽泣,乌溜溜的大眼睛含着泪水,带着巨大的委屈和残留的恐惧,时不时地、怯怯地瞟向他这边。
那怯怯的眼神,像最冰冷的针,狠狠扎在苏卫东的心上。
他那只紧攥的左手,终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巨大的疲惫和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松开了。掌心留下了几个深深的、带血的月牙印痕。
空荡的右袖管无力地垂落。
高大的身躯在寒风中,第一次显出一种近乎坍塌的沉重和孤寂。
保护…原来这么难。比抡起拳头砸碎什么东西,难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