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律师,好久不见。”
这六个字,像一层薄冰,从我颤抖的唇齿间艰难地挤出。声音刻意压得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疏离的礼貌,试图在这猝不及防的相遇中,筑起一道脆弱的防线。
然而,这层薄冰,在顾怀瑾灼热而震惊的目光下,几乎瞬间就出现了裂痕。
他显然完全没有被我故作镇定的姿态所迷惑。他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瞪得很大,瞳孔深处清晰地映照出我此刻狼狈的模样——洗得发白的灰色运动服,松散低垂的马尾,苍白憔悴毫无血色的脸,还有那因为长期劳作和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粗糙的手。
他的目光,像最精密的探照灯,一寸寸地扫过我的全身,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那目光里,没有嫌弃,没有鄙夷,只有一种近乎破碎的、难以置信的痛惜。
“清弦……”他又低低地唤了一声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喉咙的沙哑。他快步上前,在我身旁的空位上坐下,靠得很近,那股清爽的须后水味道更加清晰地传来,与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格格不入,反而让我更加无地自容。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追问,语气急切,目光牢牢锁着我,仿佛怕一眨眼我就会消失不见,“你……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过得好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地剐过我的心口。一股尖锐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就热了。我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用疼痛逼迫自己将那股几乎要决堤的情绪硬生生压了回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红痕。
我不能哭。绝对不能在他面前哭。
哭代表软弱,代表崩溃,代表我承认了自己如今的落魄和不堪。而我沈清弦,哪怕跌入泥泞,也绝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摇尾乞怜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