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昨天用便签纸标注出数据逻辑错误的那一页附录处,那张淡黄色的、边缘裁剪整齐的便签纸,依然贴在那里。但是,在便签纸我写下简要分析的空行下方,多了一行字。
那是一行用黑色钢笔写下的、遒劲有力、带着明显个人风格的批注。字迹不大,却清晰无比,墨色甚至还有些未干透的润泽感,显然是刚写下不久。
那行批注写的是:“核实数据源,修正模型参数。通知项目部,此类错误下不为例。”
没有署名,没有日期,但那熟悉的笔锋和不容置疑的口吻,除了陆砚深,不会有第二个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僵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行批注,大脑一片空白,随即又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掀起滔天巨浪。
他看到了。
他不仅看到了我贴的便签,还阅读了我写下的分析。
他认可了我的发现。
并且,他根据我的提示,下达了明确的处理指令。
这个认知,像一道强烈的闪电,劈开了我心中盘踞已久的迷雾和不确定。
原来,他昨天的沉默,并非无视或否定。他只是……记下了。然后在今天,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给出了回应。
他没有来找我求证,没有质疑我一个“保姆”为何能看出专业报告中的数据问题,甚至没有提起这件事。他只是平静地、高效地处理了问题,仿佛这本就是流程中的一环。
这种处理方式,背后蕴含的意味,让我心惊,更让我……心潮澎湃。
这不再是之前那种基于怜悯或责任的、模糊的关照。这是一种基于能力的、实实在在的信任和认可。
他信任我的专业素养,信任我的判断力,甚至信任到我一个微不足道的标注,都足以让他下令修正一份集团的重要项目报告。
这种信任,冰冷,理性,不带任何私人情感色彩,却比任何温言软语的安慰或施舍般的关怀,都更让我感到一种灵魂层面的震颤和被尊重。
我一直以为,他把我困在身边,只是为了报复,为了欣赏我的落魄,为了磨平我最后一点骄傲。我曾以为,我那些隐藏在顺从外表下的“尖刺”,只是无力的挣扎和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