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那时他没那么有钱,但我们很快乐

那个梦境,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声势浩大的潮水,汹涌地漫过心防的堤坝,退去后,留下了一片湿漉漉、泥泞不堪的滩涂。

白日里,无论我如何用冷水拍打脸颊,如何强迫自己专注于手头那些琐碎的、重复性的工作,那些被梦境唤醒的、带着陈旧阳光气息的记忆碎片,依旧如同顽固的藤蔓,缠绕着我的思绪,不肯离去。

擦拭着客厅博古架上那个价值不菲的清代花瓶,指尖感受着瓷器冰凉的釉面,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窗外。庭院里,阳光正好,洒在精心修剪过的草坪和名贵的罗汉松上,一切都透着金钱堆砌出的、井然有序的奢华美感。

可我的眼前,却晃动着另一番景象。

那是大学城后街,一条狭窄、嘈杂,却充满烟火气的小巷。路面坑洼不平,两旁是密密麻麻的小吃摊,空气中永远混杂着油烟、香料和青春汗水的味道。没有修剪整齐的草坪,只有被踩得光秃秃的泥地;没有名贵的盆景,只有摊主随意摆放在门口的几盆半死不活的绿萝。

那时的陆砚深,还不是现在这个动辄签下亿万合同、眼神深邃难测的陆总。他只是一个家境普通、甚至有些拮据的穷学生。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袖口有些磨损的格子衬衫,骑着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的二手自行车。

可就是那样的他,却拥有着现在这座金山银山也换不回来的、最鲜活生动的快乐。

我记得,我二十岁生日那天。他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学校的小树林,从背后掏出一个用旧报纸包得歪歪扭扭的盒子,脸上带着几分紧张和期待的红晕。我打开一看,是一条细细的银链子,坠子是一颗小小的、打磨得并不十分光滑的弦月。不是什么名牌,甚至有些粗糙。

“我……我暑假在工地搬砖攒的钱买的。”他挠了挠头,眼神亮晶晶的,像个等待表扬的大男孩,“我知道比不上你以前戴的那些……但,这是我用自己的力气挣来的。希望……希望你喜欢。”

那时,我家尚未破产,我还是那个被父母捧在手心的沈家大小姐,衣帽间里随便一件首饰都价值不菲。可那一刻,我看着那条粗糙却带着他体温和汗水的项链,看着他眼中那份笨拙又真挚的心意,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不是嫌弃,是感动,是那种被一个人用尽全力珍视着的、巨大的幸福感。

我当场就戴上了,并且一直戴到……我家出事的前一天。那是我收到过的,最珍贵的礼物。

还有一次,我随口说想吃城南那家老字号的桂花糖藕。那家店离学校很远,而且总是排长队。他当时什么都没说,只是揉了揉我的头发。结果第二天下午,他满头大汗地骑着那辆破自行车出现在我宿舍楼下,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糖藕。他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快吃,排了快两小时队呢,幸好还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