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从二楼书房传来的、沉闷如惊雷的重物碎裂声,像一把无形的巨锤,不仅砸穿了书房的寂静,也彻底砸碎了我心底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侥幸。声音在空旷奢华的宅邸里回荡,带着一种毁灭性的余韵,然后一切归于死寂,一种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蜷缩在保姆房冰冷的床角,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那声巨响中凝固了。心脏在短暂的停跳后,开始以一种近乎痉挛的方式疯狂搏动,撞击着肋骨,发出空洞而骇人的回响。指尖冰凉,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留下月牙形的、泛白的痕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来了。
审判,以最暴烈的方式,降临了。
那声巨响是什么?是烟灰缸砸在墙壁上?还是他盛怒之下掀翻了整张书桌?我无从得知,但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画面——昂贵的水晶制品在墙上炸开成无数锋利的碎片,文件像雪片一样漫天飞舞,而他,陆砚深,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失去了所有理智的困兽,站在一片狼藉之中,胸膛剧烈起伏,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黑色火焰。
紧接着,死寂中,似乎隐约传来压抑的、模糊的低吼,像受伤野兽的呜咽,又像是风暴来临前积压在云层深处的闷雷,隔着厚重的楼板和地毯,微弱却清晰地敲打在我的耳膜上,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淬毒的寒意。
他在咆哮什么?
是在喊我的名字吗?带着怎样刻骨的恨意?
还是在诅咒顾怀瑾?
或者,仅仅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被彻底背叛后的、绝望的嘶鸣?
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腥甜的铁锈味。恐惧像无数细密的冰针,刺穿皮肤,深入骨髓。但在这灭顶的恐惧之下,一种诡异的、近乎麻木的冷静,却又像深水下的暗流,缓缓涌动。
我知道,那些照片一定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
那些角度刁钻、经过恶意裁剪和模糊处理的“证据”,像最恶毒的剧本,将一场寻求真相的冒险,编排成了不堪入目的“秘密交易”和“旧情复燃”。
他会怎么想?
他会想起我之前的反常,想起我在书房和储藏室的“鬼鬼祟祟”,想起我面对质问时的沉默和“无可救药”的平静……所有这些碎片,在他早已被偏见和旧伤固化的思维里,会瞬间拼凑成一个怎样“完美”的、坐实我“背叛”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