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说话,只是将攥着纸条的手,极其迅速而隐蔽地伸向他,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将那个小小的、带着我体温的纸块,塞进了他那只布满污垢和冻疮的手里。同时,我将口袋里仅有的几张皱巴巴的纸币——那是我偷偷攒下的、微不足道的“私房钱”——也一并塞给了他。
老人的手猛地一颤,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愕然和不解。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里的东西。
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传递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声张。然后,我后退一步,像完成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工作,转身,快步离开了那个潮湿阴暗的角落。
自始至终,我们没有一句交流。
走回宅邸后门的路上,我的脚步有些虚浮,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响声。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冰冷刺骨,却让我滚烫的神经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做到了。
我把信息传递出去了。
尽管希望渺茫,尽管那个流浪老人可能根本不会理会,甚至可能转头就忘了,或者为了那点钱做出什么……但我尽力了。这是我在这座密不透风的牢笼里,所能做出的、最微弱的反抗,最无奈的切割。
小主,
回到厨房,周姨看了我一眼,关切地问:“清弦,外面雨大,没淋湿吧?快去换件干衣服。”
我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没事,周姨。”
我走到水槽边,用冷水冲洗着双手,试图洗去指尖那残留的、仿佛带着罪恶感的触感。水流冰冷,刺激着皮肤。我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如鬼、被雨水打湿后更显狼狈的脸,眼神深处,那片死寂的荒原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碎裂了一角。
一种巨大的、彻骨的孤独感,像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将我淹没。
我亲手,斩断了与外界最后的、可能存在的连接。
我将自己,彻底放逐在了这座由陆砚深打造的、爱与恨交织的孤岛上。
晚上,陆砚深回来了。带着一身酒气和晚宴的喧嚣余韵。他似乎心情不错,或许是商战上的“胜利”暂时麻痹了他的烦躁。他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刁难我,只是挥挥手让我下去。
我回到那间狭小的保姆房,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缓缓滑坐在地上。窗外,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发出连绵不绝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
我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塞出纸条时,那种决绝的、冰冷的触感。也残留着,递给老人那点微薄纸币时,指尖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粗糙而真实的温度。
“我一切安好,勿再插手,保重。”
那十二个字,像十二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早已麻木的神经。
我一切安好?
多么可笑的谎言。
勿再插手?
多么自私的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