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医院这条充满消毒水气味的走廊里,以一种近乎残忍的缓慢速度,又往前爬行了三天。
这七十二个小时,对守在外面的人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陆砚深几乎维持着那个靠着墙壁、蜷缩在地上的姿势,像一尊被风雨侵蚀到濒临破碎的石像。苏晚晴和顾怀瑾轮流守着,劝他吃点东西,处理一下自己腹部的伤口,但都无济于事。他只是偶尔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扇门,仿佛那是他与另一个世界唯一的连接。
他的世界,已经缩小到只剩下门后那个沉睡的人。外面的天光变换,人来人往,都与他无关。他活在对过去三年愚蠢行为的无尽悔恨里,活在对未来可能失去她的巨大恐惧中。身体早已到了极限,全凭一股不肯放弃的意志力在强撑。
第三天下午,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斜斜地投下几道苍白的光柱,给这冰冷的环境带来一丝虚幻的暖意。
那扇紧闭了太久太久的ICU大门,再次被推开。
这一次,走出来的依旧是那位主治医生。但与几天前下达病危通知书时的凝重不同,他脸上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平静。他甚至轻轻舒了一口气,才朝着陆砚深的方向走来。
脚步声响起的那一刻,陆砚深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猛地抬起头。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目光浑浊而惊恐,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害怕听到坏消息的畏惧。他下意识地用手撑住地面,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前倾,像一个等待最终判决的囚徒。
苏晚晴和顾怀瑾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住了呼吸。
医生在陆砚深面前站定,目光落在他憔悴不堪、血迹和污渍混合的脸上,语气温和了许多:“陆先生。”
陆砚深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医生,里面充满了卑微的、几乎要溢出来的乞求。
医生看着他这副模样,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给出了这三天来,最好的消息。
“经过全力抢救和后续治疗,沈小姐的生命体征已经基本稳定。各项指标虽然还比较弱,但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脱离生命危险。
这六个字,像一道划破厚重乌云的阳光,又像是一剂强心针,猛地注入了陆砚深早已麻木僵硬的躯体。
他浑身剧烈地一震,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瞳孔深处那几乎熄灭的光,一点点、艰难地重新亮了起来。他像是没听懂,又像是害怕自己听错了,嘴唇哆嗦着,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什……什么?”
“是的,陆先生,沈小姐闯过来了。”医生肯定地点点头,脸上甚至带上了一点极淡的笑意,“最危险的时期已经过去了。我们准备一下,稍后就可以将她转入普通VIP病房继续观察和治疗。不过,她受伤较重,失血过多,加上脑部有震荡,目前还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什么时候能醒,还需要看后续的恢复情况。”
这一次,陆砚深听清楚了。
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脱离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