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浓密的长睫又颤动了几下,像是挣扎着要掀开沉重的帷幕。然后,那双紧闭了三天的眼睛,终于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大概是光线刺激,他立刻又阖上了眼,眉头难受地蹙起。
护士连忙调暗了病房的灯光。
过了几秒,他才再次尝试,一点点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眸子,因为久病和虚弱,显得有些涣散、迷茫,蒙着一层水汽,失去了往日锐利逼人的光彩。他先是无意识地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仿佛还没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然后,他的视线有些迟缓地、本能地转向了有人的这一侧。
先是看到了近处的周姨,目光停顿了一瞬,似乎认出来了,但又没什么反应。
接着,他的视线越过了周姨,落在了站在稍远处的我身上。
那一刻,时间仿佛真的停止了。
他整个人,明显愣住了。
涣散的眼神像是被什么东西骤然攫住,猛地聚焦。那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仿佛看到了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幻影。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睛一眨不眨,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明显起伏起来,带动了手背上的输液管轻轻晃动。
他像是想确认这不是梦,不是高烧产生的幻觉。那目光,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从我略显凌乱的头发,看到我红肿未消的眼睛,再看到我身上皱巴巴的衣服,最后,定格在我脸上。
四目相对。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弦被绷紧。
没有想象中的激动质问,没有愤怒,也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