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好像流不干。
浸湿了他肩头一片毛衣布料,凉意透过纤维,熨帖着皮肤。
我埋在他怀里,不想动。
手指却无意识地,一遍遍摩挲着无名指上那枚素圈银戒。冰凉的金属,被指尖捂得渐渐有了温度。那细微的、粗糙的触感,一下下,刮在指腹,也刮在心上。
二十年的遗憾,被这一个小小的圆环,突兀地、却又无比自然地,填补上了。
空落落的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当当。
酸涩,又滚烫。
他抱着我,手臂收得很紧。一直没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
夕阳又下沉了一些,光线变得更加醇厚,金红一片,泼墨似的洒下来,把我们俩,连同这张旧长椅,都笼罩在一层温暖又不太真实的光晕里。
校园广播站开始放音乐,是老掉牙的校园民谣,吉他声清澈,歌声带着年轻的怅惘,随风飘过来,若有若无。
更远处,有学生嬉笑打闹的声音,篮球砸在地上的砰砰声。
世界的喧嚣隔着一段距离,这里却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和彼此的呼吸心跳。
我终于慢慢止住了眼泪。
抬起头,眼睛肯定是肿的,鼻子也塞住了,样子一定狼狈极了。
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眼圈是红的,虽然没掉泪,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氤氲着浓得化不开的水汽和情绪。他看着我,伸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揩去我脸颊上未干的泪痕。
动作小心翼翼,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哭什么。”他声音哑得厉害,带着点无奈的宠溺,“丑死了。”
我瞪他一眼,想反驳,却忍不住打了个哭嗝。
气氛一下子有点滑稽。
我们都愣了一下,然后同时笑了出来。带着泪的笑,有点傻气。
笑过之后,心里那片汹涌的海,好像渐渐平息下来,变得温柔而平静。
他搂着我肩膀的手没松开,让我能舒服地靠着他。我们并肩坐着,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远处教学楼的屋顶,天边被染成绚烂的锦缎。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久到我以为,关于这枚戒指的话题,就到此为止了。
它被补上了,我们心照不宣,这就够了。
有些话,说出来,反而显得轻了。
但他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