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内的决策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落鹰涧的每一个角落。赵虎开始从他麾下那些悍不畏死的囚徒和老兵中，如同挑选猎犬般，筛选着最适合执行敌后骚扰任务的精锐。赛鲁班的工棚里，敲打声和研磨声日夜不息，那些简易却恶毒的陷阱和小玩意儿被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来。贾仁义则再次消失在营地的阴影中，带着新的使命，去编织他那张充满铜臭与危险的关系网。

营地里的气氛，因这明确的目标和积极的行动而悄然改变。绝望的麻木被一种紧绷的、带着破釜沉舟意味的躁动所取代。士兵们擦拭兵刃的眼神不再空洞，巡逻的脚步也多了几分刻意压制的力量。所有人都明白，固守是慢性死亡，唯有主动撕咬，才有一线生机。

然而，李文渊很清楚，仅凭赵虎那几百人的骚扰和破坏，或许能延缓赤术的进攻步伐，能制造一些混乱，但想要真正撼动数万大军的根基，迫使赤术犯错，还缺少一记足够分量的“重锤”。这记重锤，需要直接打击北蛮大军的核心——士气，或者说，是赤术本人的判断力。

就在他对着地图，思索着如何将这“重锤”砸下去的时候，百晓生如同一个没有重量的幽魂，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营帐内。

“大人，”百晓生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赵虎的刀子已经磨利，赛鲁班的毒刺也在打造。但要让赤术这条疯狗彻底失去方寸，或许……还需要一点别的东西。”

李文渊抬起头，看向阴影中的瘦削男子：“说。”

“赤术性情暴烈，刚愎自用，前番受挫于‘污秽之物’，心中必然积压了滔天怒火与屈辱。”百晓生缓缓道，“此次他拥兵数万，围困我孤营，志在必得。若久攻不下，后方又频频告急，其内心必然焦躁万分。此其一。”

他顿了顿，继续道：“其二，北蛮内部，也非铁板一块。赤术虽为万夫长，深受王庭信任，但国师一系与军中将领素来存在龃龉。玉藻前失手被擒，国师一系的情报网又被我们拔除大半，赤术难免会怀疑是国师那边出了纰漏，或是故意看他笑话。猜忌之心，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

“你的意思是……”李文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攻心为上。”百晓生吐出四个字，声音冰冷，“我们不仅要让赤术听到后方的坏消息，更要让他‘听’到一些……他最不想听到，却又忍不住会去相信的‘声音’。”

“比如？”

“比如……王庭对他久攻不下的不满；比如国师一系趁机在汗王面前进献谗言，欲取而代之；比如他麾下某些部落首领，因伤亡过重而心生怨怼，暗通款曲；甚至……可以是他身边最信任的副将，某些看似无心的‘牢骚’和‘担忧’……”

百晓生的话语，如同最阴险的毒蛇，吐出了致命的信子。他这是在提议，发动一场针对赤术及其麾下将领的心理战！利用其性格弱点、内部矛盾，编织一张无形的谣言与猜忌之网，从内部瓦解其斗志和信任！

这比真刀真枪的拼杀更加凶险，也更加有效。一旦成功，足以让数万大军从内部开始崩坏。

李文渊沉默了片刻。百晓生的提议，与他不谋而合。他需要的，正是这样一记直击灵魂的“重锤”。

“想法很好。”李文渊肯定道，“但如何将这些‘声音’，精准地送到赤术和他手下将领的耳中？普通的细作，难以接近核心。派死士散布，效率太低，且容易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