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在此定格。
残阳如血,将光芒涂抹在跪地的北蛮主帅、倚柱的年轻官员,以及那柄被四只手(一双无力虚握,一双死死紧夹)共同掌控的长剑之上。
风,重新开始流动,却带不起一丝声响。
落鹰涧内外,数万人如同泥塑木雕,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凝固着极致的震惊与荒谬。他们看到了什么?那个如同魔神般不可战胜的赤术,竟然……竟然在总攻发起的最高潮,跨越了百丈距离,飞身而来,然后……跪在了那个看似随时会断气的李大人面前,用双手接住了对方那柄根本无力挥出的剑?
这比任何传说,任何神话,都要离奇,都要令人难以置信!
北蛮军的攻势彻底停滞。云梯上的士兵忘记了攀爬,马背上的骑兵勒紧了缰绳,所有士兵都伸长了脖子,瞳孔中倒映着那足以颠覆他们一生信仰的景象。主帅……他们的军神……怎么会……
守军们也彻底懵了。冯坤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赵虎手中的弯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每一个残存的守军,都如同被雷劈中,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那决定战场命运走向的、诡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风暴的中心,两人维持着这诡异的平衡。
赤术跪在冰冷的泥泞中,双手感受着剑身传来的冰凉触感。无边的屈辱如同毒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焚毁。他想要咆哮,想要将眼前这个蝼蚁碾成粉末,想要将这柄破剑连同这该死的规则一起折断!
但他做不到!
那无形的法则之力如同最坚固的枷锁,将他牢牢禁锢在这屈辱的姿势里。他体内磅礴的力量如同被冰封,丝毫无法调动。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警告在疯狂嘶鸣——妄动,即意味着彻底的、规则层面的湮灭!
他只能跪着,像最虔诚的献祭者,维持着这该死的“格挡”。额角青筋虬结,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充血的双目死死盯着李文渊,那目光中的恨意,足以将钢铁熔化。
而李文渊,在赤术飞身而来,跪地接剑的整个过程中,几乎没有任何额外的反应。不是他镇定,而是他连维持最后一丝意识不散,都已经耗尽了全力。
发动【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的代价,如同最后的一记重锤,几乎将他的灵魂都敲出了躯壳。此刻,他感觉不到身体的痛苦,只有一种无边无际的虚无和冰冷,正在迅速将他吞噬。视野里一片混沌,只能勉强看到一个跪着的黑色轮廓,和一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
手中长剑传来的,来自赤术那几乎要捏碎剑身的恐怖力量,他完全感受不到。他的手臂早已失去知觉,只是凭借着最后一点肌肉记忆和那无形规则之力的维系,才没有让剑脱手。
他成功了。
用这最后珍藏的,最荒诞不经的底牌,将不可一世的敌军主帅,强行拖拽到了自己面前,用最屈辱的方式,控制在了剑下。
但这成功,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维系这一切的,是系统体验卡那短暂而绝对的规则之力,以及他自己那即将彻底熄灭的生命之火。
他能撑多久?规则之力消散的瞬间,暴怒的赤术会如何反扑?失去了主帅直接指挥,却又亲眼目睹主帅受辱的北蛮大军,是会因此崩溃,还是会陷入疯狂,不惜一切代价踏平这里,用所有人的鲜血来洗刷这份耻辱?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把“不靠谱”发挥到了极致。
剩下的,交给天意,交给这被他用最离谱的方式,搅得天翻地覆的战场。
他用尽最后的气力,维系着那缕摇摇欲坠的意识,透过几乎完全黑暗的视野,迎向那双近在咫尺的、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眼睛。
无声的对峙,在尸山血海之上,在残阳如血之中,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