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骑在荒凉起伏的丘陵间纵马疾驰,马蹄踏过稀疏的草窠和裸露的岩石,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声响。脱离了大队人马,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声、马蹄声和彼此粗重的呼吸。然而这份安静之下,却潜藏着令人心悸的紧张。
侯三像一只真正的猎犬,几乎将整个身子都贴在了马背上,锐利的眼睛不放过地面任何一点细微的痕迹——被马蹄偶然带翻的石块下新鲜的湿润泥土,草叶被踩踏后不自然的倒伏方向,甚至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属于大队人马过后留下的尘土与汗渍混合的微弱气味。他时不时会突然勒马,跳下去用手指捻起一点土放在鼻尖细嗅,或是仔细观察某处几乎被风沙抹平的蹄印。
“没错,是往这边。”侯三再次上马,语气肯定,指向南方一条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蜿蜒于丘陵之间的干涸河床,“他们很小心,故意走在硬石河床上减少痕迹,但人马的腥膻气骗不了人,还有……看那边。”他指向河床边缘一处岩石的阴影,“有新鲜的马粪,虽然被刻意踢散掩盖,但颜色和里面的草料残渣,是北蛮战马特有的。”
霍云顺着他的指引看去,眼神冰冷。赤术果然狡诈,选择了这条最难追踪的路线,试图借助复杂地形和减少痕迹来摆脱追兵。
“将军,看来这头狼崽子是真往南边钻了!”赵虎瓮声瓮气地说道,脸上带着兴奋与戾气,“俺就说,这孙子没那么容易认命往绝路上跑!”
百晓生策马跟在稍后位置,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周围的地形,偶尔会从腰间一个布袋里摸出一张绘制简陋的皮纸,对照着山势走向,低声自语:“据此地向南一百二十里,应是‘鬼哭壑’边缘,地势愈发险峻,多有天然迷窟和毒瘴……”
刘铁锤闷头赶路,一双粗壮的手却始终按在腰间悬挂的一柄短柄铁锤上,警惕地注意着两侧可能存在的滚木礌石之类的简陋机关。张羿则将强弓半解,箭囊放在最顺手的位置,眼神如同盘旋在高空的鹰隼,搜寻着任何可能藏匿弓箭手的位置。王麻子则像只灵活的猴子,身形随着马背起伏,眼睛却滴溜溜乱转,打量着那些常人难以攀爬的陡峭崖壁,似乎在评估着从哪里上去能获得最好的视野。
这支临时拼凑的小队,在沉默的行进中,迅速找到了各自的节奏和位置。霍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稍定。他需要的正是这样一群各怀绝技、能在极端环境下发挥作用的“怪才”。
连续两个时辰的追踪,地势开始变得越发崎岖。干涸的河床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一片怪石嶙峋的砾石坡,马蹄踩在上面,发出令人牙酸的磕碰声。
“痕迹变乱了。”侯三突然再次勒马,眉头紧锁,“这里……他们好像停留过,而且分成了更小的股,脚印交织,指向好几个方向。”
众人立刻警惕地分散开,占据有利地形,手按兵器。霍云策马上前,看着地面上那片明显凌乱了许多的足迹,眼神锐利。赤术这是在故技重施,试图在最后阶段用更复杂的分兵来彻底迷惑可能的追踪者。
“能分辨出主力的去向吗?”霍云沉声问道。
侯三跳下马,几乎是匍匐在地,一寸寸地检查着那些重叠交错的脚印和马蹄印,鼻翼翕动。半晌,他抬起头,指向砾石坡左侧一条被两块巨大岩石夹着的、更加狭窄难行的缝隙:“这边!虽然他们刻意用碎石掩盖,但负重最深、脚印最密集的痕迹,是往这边去了!而且……这里的味道最浓!”
那缝隙仅容一马勉强通过,光线昏暗,深处似乎通向更加幽暗未知的山壑。
赵虎探头看了看,啐了一口:“他娘的,真是属耗子的,尽往洞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