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捏着那张四十五两的银票,李文渊和百晓生走出度支司衙门,冬日稀薄的阳光照在身上,却驱不散心头的荒诞感。
“大人,钱主事他……莫非是中了邪?”百晓生回头望了一眼吏部方向,依旧难以置信。一个昨日还鼻孔朝天、百般刁难的胥吏,一夜之间竟变得如此……“急公好义”?
李文渊将那银票仔细收好,淡淡道:“或许是良心发现,或许是另有算计。不必深究,结果对我们有利即可。”
这四十五两银子,虽然远不足以支撑他们在京城长久立足,但至少解了燃眉之急,让他们有了喘息之机。更重要的是,这标志着来自吏部基层的恶意刁难,被暂时撕开了一道口子。
然而,李文渊很清楚,这仅仅是开始。俸禄问题只是对方打压他的最直接、最表层的手段。真正的核心,还是那个悬而未决的“报到”问题。一日不进翰林院,他便一日是这京城的无根浮萍,随时可能被更大的风浪打翻。
回到城南小院,将银票交给贾仁义入库,众人得知消息,皆是欢欣鼓舞。赵虎咧着大嘴笑道:“还是大人有办法!那姓钱的定是被大人您的官威给慑服了!”
李文渊不置可否,吩咐贾仁义用这笔钱优先保障基本生活,并拨出一部分支持赛鲁班的“研究”和百晓生的情报搜集。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吏部那边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钱主事也没有再来“热情服务”,仿佛那天的疯狂只是一场幻觉。李文渊乐得清静,每日里除了在院中读书(做样子),便是通过百晓生和贾仁义,深入了解京城的方方面面。
他让百晓生重点关注翰林院的动态、朝堂上关于北境战事的争论,以及可能与他任命相关的风声。让贾仁义则继续摸清京城的经济脉络,尤其是与文房四宝、书籍出版、乃至消息贩卖相关的行当,为将来可能的各种情况做准备。
赛鲁班成功修复了那个紫檀木嵌螺钿笔筒,虽然细微处还能看出修补痕迹,但整体古雅华美,韵味十足。贾仁义找了个相熟的古董商人掌眼,对方开价一百二十两,最终以一百两成交。那几块祖母绿原石也切割打磨完毕,得了三枚成色不错的戒面,变卖了六十两。
这两笔意外之财,加上预支的俸禄,让他们的财政状况大为缓解,至少数月内无需为生计发愁。
但李文渊的心,并未因此放松。他知道,所有的安稳都是暂时的。那个隐藏在幕后、能驱使吏部胥吏、散播流言的对手,绝不会因为他搞到了一点钱就罢手。
果然,在预支俸禄后的第七天,麻烦再次上门。
这次来的,是翰林院的一名典簿,姓孙,品阶不高,只是个八品,但神色间却带着一股翰林清流特有的、仿佛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孙典簿是被李文渊“请”来的——他让百晓生递了帖子,言辞恳切地询问报到事宜。对方拖了两日,才勉强前来,态度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