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站起来,走到窗边,指着巷口的画廊:“那家老板前几天找我,说要是我肯画点‘大众喜欢的’,就给我办个展。他说的‘大众喜欢的’,就是画明星、画网红,颜色越艳越好。”
“你答应了?”小雅问。
“没。”阿哲的手指抠着窗台上的裂缝,“可我妈打电话来,说我爸腰不好,得做手术。我算了算,手术费够我买半年的颜料,够交三个月房租。”他转过身,眼里的光暗了下去,“你们说,我要是画了那些画,算不算对不起当年在麦田里发誓要画一辈子星空的自己?”
苏拉在本子上写着“理想的纯度”,又划掉,改成“面包与星空”:“我觉得不算。就像你得先吃饱饭,才有劲儿去麦田。你看那些农民,春天播种是为了秋天收获,可他们也会在田埂上种点向日葵,不为吃瓜子,就为好看。接商业单是播种,画星空是种向日葵,不冲突啊。”
“可向日葵长在田埂上,不占庄稼地。”马克指着那幅半完成的画,“你这画里,星空快被二维码挤没了。要是一直这么让,最后田埂上都种满庄稼,向日葵去哪长?”
他想起自己家族里的一个叔叔,年轻时爱拉小提琴,后来为了接手家里的生意,把琴锁进了柜子,如今每次喝酒都要哭一场,说自己“这辈子白活了”。“有些妥协是暂时的,有些妥协是把自己卖了,还帮着数钱。”
阿哲愣住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画布边缘:“那怎么分?哪个是暂时的,哪个是卖了自己?”
“看心还跳不跳。”迪卡拉底忽然开口,指着阿哲胸口,“你画《麦浪》时,这里是不是跳得特别厉害?画那些八块腹肌的老板时,这里是松快,还是发闷?”
阿哲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能调出最温柔的暮色,也能画出最俗气的金元宝。他想起画《麦浪》时,半夜惊醒,想起奶奶家的月光,爬起来就往画布上抹颜料,浑身的血都在烧;画那些定制肖像时,手腕是僵的,心里像压着块湿抹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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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闷。”他低声说,“有时候画着画着,就想把画笔折了。”
“那就别折。”迪卡拉底走到那幅半完成的画前,“把二维码画小点儿,让星空多露出来点。就说‘这是艺术的呼吸口’,甲方要是不懂,就跟他说‘留着这口呼吸,画才能活,活了才有人看,有人看才有钱赚’。”
阿哲眼睛亮了亮:“还能这么说?”
“为啥不能?”苏拉笑了,“就像给花浇水,得顺着根浇,不能往花瓣上泼。你得找到既不呛着自己,又能让别人接受的法子。我表姐是做翻译的,她老板让她把诗翻得‘通俗易懂’,她就把比喻留着,把生僻词换成常用的,结果那本书卖得特别好,好多人因为她的翻译爱上了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