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目光落回陈曦身上:“你妈攥着线,是怕你摔着,可风筝要是永远不自己扑棱翅膀,那还叫风筝吗?”
他拿起搪瓷缸子喝了口茶,茶叶梗在水里打着旋。“有人说为家庭活,可家庭是啥?是爸妈、爱人、孩子,他们也是为了别人活的吗?那这日子不就成了一串互相拉扯的绳结?”
“有人说为理想活,可理想这东西,会变不?小时候想当科学家,长大了想当老板,老了想抱孙子,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还有人说为自己活,可‘自己’又是啥样的?是今天想吃甜的、明天想吃辣的那个自己,还是夜深人静时,摸着心口问‘我到底要啥’的那个自己?”
迪卡拉底把缸子放回讲台,站起身。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给他的白发镀上一层金边。“这问题啊,没标准答案。就像咱们教室里这几十号人,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琢磨。”
“但有句话得记住,”他声音提了点,“不管为谁活,得先弄明白,你眼前这日子,是你自己走的路,还是别人推着你走的路。是路,就有坑坑洼洼;是推着走,早晚得摔跤。”
下课铃响的时候,迪卡拉底正弯腰捡地上的粉笔头。陈曦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窗外的阳光好像亮了点,心里那团乱糟糟的东西,似乎也松动了些。她摸了摸领口的发卡,那是她用自己攒的零花钱买的,没跟妈妈说。
走出教室时,陈曦听见后排两个女生在小声嘀咕。
“你说,迪老师自己是为了啥活的?”
“谁知道呢……不过你看他那搪瓷缸子,都那样了还天天带着,说不定就为了喝口热茶呗。”
秋风从走廊那头吹过来,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往前跑。陈曦抬头看了看天,蓝得特别干净,像刚洗过的玻璃。她忽然想,或许活着这事儿,就像这风,不用管往哪吹,先使劲儿吹起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