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账册上的烟火气

潘金莲把最后一页账册叠好,指尖划过纸页边缘的折痕——那是今早武大郎不小心坐皱的,他蹲在灶前烧火时,总爱把账册垫在屁股底下当坐垫,说这样"暖和"。

"又给你熨平了。"她扬了扬账册,见武大郎正笨手笨脚地往面盆里倒水,面粉溅得满脸都是,忍不住笑出声,"大郎,你这是想给面团加点'料'?"

武大郎抬头,鼻尖沾着团白花花的面粉,像颗发霉的酒糟鼻。他慌忙用手背去擦,反倒把面粉抹得更匀,急得结结巴巴:"俺、俺想做你说的那个'云朵馒头',软乎乎的那种......"

潘金莲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腕。他的掌心粗糙,布满常年揉面留下的厚茧,此刻却在微微发颤。"水多了,"她抽走他手里的水瓢,指尖轻叩面盆边缘,"你看,面团要像婴儿的脸蛋,不软不硬才好。"

武大郎的目光落在她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指,喉结滚了滚,突然说:"媳妇,昨儿张屠户家小子,都能背《论语》了。"

"嗯?"潘金莲挑眉,手腕轻转,将面团揉得愈发光滑,"你想让武松回来教你?"

"不是。"武大郎低头,盯着面团上自己映出的模糊影子,"俺想让你教俺写'家'字。上次写的,被俺坐皱了......"

潘金莲心里一动。前几日教他写名字,他练得入迷,连睡觉都攥着炭笔,指缝里全是黑灰。她取来账簿,翻到空白页,握住他的手:"先写宝盖头,像屋顶,要宽宽的,能遮风挡雨。"

他的手很沉,带着蛮力,笔锋却意外地稳。"下面是'豕',"她引导着他落笔,"就是猪,以前人家里养着猪,才算有家呢。"

武大郎的笔顿了顿,突然笑了,面粉簌簌落在账册上:"那俺们家有两头'猪',俺是大猪,你是小猪。"

"去你的。"潘金莲拍开他的手,却见他写的"家"字歪歪扭扭,宝盖头像顶歪戴的帽子,下面的"豕"倒画得精神,倒真有几分憨态可掬。她突然想起刚穿来时,看见这男人蹲在街角卖饼,被顽童扔石子也只会嘿嘿笑,谁能想到他会有一天,郑重其事地要学写"家"字呢?

正愣神间,门外传来喧哗。张屠户的大嗓门穿透院墙:"大郎家的!西门庆家又来捣乱了!"

潘金莲把账册往灶膛旁一塞,抓起擀面杖就往外走。武大郎下意识想拦,却被她按住肩膀。"看好摊子。"她低声道,瞥见他攥紧的拳头在发抖,又补充了句,"别动手,记着数他们来了多少人。"

门外,西门庆的恶奴正把饼摊掀得东倒西歪,为首的狗剩踩着个破筐,笑得嚣张:"武大郎的婆娘呢?出来给爷磕个头,爷就饶了你们这破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