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亩沙地——够!了!!!”
少女嘶哑决绝的呐喊,如同烧红的铁水,泼洒在祠堂死寂冰冷的空气里,烫得每一个牌位都仿佛在嗡鸣。那口喷溅而出的鲜血,如同最后的祭献,染红了供桌冰冷的腿足,也染红了那张摊开的、浸透血污的地契。
“赵满仓”三个字在血泊中,狰狞得刺眼。
够了?
十八年猪狗不如的践踏,十八年吸髓啖血的剥削,岂是这半亩鸟不拉屎的沙荒地能偿清的?!
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像最恶毒的嘲讽,狠狠扇在赵铁柱那张麻木了半辈子的脸上!扇得他佝偻的脊背猛地挺直,扇得他浑浊的眼珠里第一次迸发出如此清晰、如此暴戾的凶光!
一直以来,这个“赔钱货”就像墙角沉默的土,灶边冰冷的灰,是可以随意打骂、任意磋磨、甚至论斤售卖的存在。她的痛苦、她的挣扎、甚至她的血,都只是这家里最微不足道的背景噪音,是维系他作为“父亲”那点可怜权威的垫脚石。
可现在,这摊沉默的土竟敢反抗!这捧冰冷的灰竟敢灼人!她砸了卖身契,毁了金宝的姻缘路,如今更是将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地契摔在祖宗面前,用最响亮的声音,宣告两清?!
两清?
谁准她两清?!
她这条贱命,从头发丝到脚底板,连每一滴血,都是他赵铁柱的!生杀予夺,皆由他说了算!她凭什么?凭什么敢?!
“呃——啊!!!”
一声压抑了太久、混合着屈辱、暴怒和权威被彻底践踏的野兽般的嚎叫,猛地从赵铁柱喉咙深处炸裂出来!他佝偻的身躯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脸上每一道麻木的皱纹都扭曲成了狰狞的沟壑!
他的目光猛地扫过供桌旁——那里靠墙立着一根平日里用来挑粮、光滑沉重的桑木扁担!
没有任何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