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再次如泼墨般浸染荒滩时,窝棚里那豆大的獾油灯火苗,似乎比往日跳跃得更沉稳了些。赵小满刚用新铁锄将明日要播下苦荞种的那片新地最后整理了一遍,锄头入土顺滑,省力太多,让她难得地在疲惫中品出一丝畅快。她正就着火光,检查那件青布短襦右边袖口被磨破的 边缘——这是连日挥锄与碎石摩擦的代价,思忖着是该拆点旧布条缠裹还是干脆打个补丁。
就在这时,那熟悉而怯懦的脚步声,又轻又急地靠近了。
赵小满动作一顿,吹熄了灯火,手握石斧隐在门后阴影里。
“丫头……是俺,王二家的……”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一股与前次截然不同的、压抑不住的急切,甚至还有一丝微弱的兴奋。
赵小满缓缓拉开门。月光下,王二婶依旧缩着肩膀,但那双眼睛里不再是死灰般的绝望,而是闪烁着一种近乎灼热的光亮。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布包,不是上次那种用来包窝头的破布,而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粗布衣裳——正是赵小满平日穿在青布襦里面、磨损最厉害的那件旧内衣。
“丫头,衣裳……衣裳俺给你缝好了!”王二婶几乎是抢着说道,声音发颤,带着一种急于证明什么的迫切。她不等赵小满回应,便哆嗦着打开布包,将那件旧衣抖开,双手捧着,递到赵小满眼前。
就着清冷的月光,赵小满的目光落在右袖那处磨破的地方。
下一秒,她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预想中粗糙的补丁或难看的缠裹并没有出现。那处破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几乎与原有布料融为一体的**细密针脚**!
王二婶用的显然是拆自她自家某件破衣的、颜色相近的旧线,但她的手法极其精妙。她并非简单地将破口缝合,而是将被磨破 的边缘极其仔细地向内折好、压平,然后用一种赵小满从未见过的、极其缜密的针法,一针一针地进行**鱼鳞状**的缀补。
那针脚细密、均匀得惊人!每一针的间距仿佛用尺子量过,紧密齐整,层层叠叠,真的如同**细小的鱼鳞**般排列,既牢固地覆盖了破口,又将拼接的痕迹降到了最低。针脚隐藏在布料的纹理之中,若不凑近仔细看,几乎难以发现那里曾经破损过!非但如此,她还顺手将袖口其他几处快要磨破的地方也用同样的手法进行了加固,针脚细密无声,却透着一股沉稳老练的功底。
这绝非一日之功,更非仓促可成。这需要极大的耐心、极其稳定的手法和长年累月的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