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祠堂前那场惊世骇俗的焚谱之夜,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余波远比所有人预想的更为汹涌和持久。灰烬可以飘散,痕迹却已烙下。赵小满那决绝的一把火,烧掉的不仅是几页伪造的族谱,更是烧穿了宗族内部那层心照不宣的遮羞布,将里正的偏袒无能、赵家的贪婪无耻,彻底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也无可避免地惊动了真正掌握生杀予夺之权的上层——县衙。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两匹快马再次踏破了赵家屯的宁静。这一次,来的不再是寻常催粮的户房差役,而是县太爷身边的一名身着青色吏服、面色冷峻的**刑房书办**和两名挎着腰刀、神情肃杀的快班衙役!这阵仗,远比上次更加骇人。

马蹄声直接踏到了里正家门口。那书办甚至没有下马,只是居高临下,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连滚爬爬迎出来、脸色惨白的里正,展开一卷盖着县印的公文,毫无感情地高声宣读:

“县尊大人谕:查赵家屯里正赵德贵,治下无方,调解失当,纵容族恶欺压孤女,险致民变;更兼尸位素餐,察核不清,几使伪证构陷成案,有负皇恩,失职渎职!本当革职查办,姑念其年老微功,从轻发落——**申饬一次,罚俸半年**,以观后效!若再有不法情事,两罪并罚,决不宽贷!钦此!”

“申饬”、“罚俸半年”!

这几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里正赵德贵的耳中,钉进他的心里!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跪在地,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申饬,这是记录在案的政治污点,意味着他这辈子仕途到头了,甚至在乡邻面前也永远抬不起头!罚俸半年,更是切切实实地割了他的肉!他那点微薄的俸禄本是家里重要的进项,这一罚,年底的日子怎么过?

“下……下吏……领……领罚……谢……谢县尊大人开恩……”里正的声音破碎不堪,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对着地面连连磕头,额头上沾满了泥土和冷汗,昔日那点威风荡然无存。

刑房书办冷哼一声,收起公文,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拨转马头,又带着衙役直奔赵铁柱家。

赵家早已闻风丧胆,大门紧闭。衙役上前哐哐砸门,如同砸在赵家每个人的心脏上。

门开了,赵老蔫、赵铁柱(拄着棍)、赵母等人面无人色地跪了一地。

书办甚至懒得下马宣旨,只是用马鞭指着他们,声音如同寒冰:“尔等刁民赵铁柱、赵老蔫一干人等,欺压孤弱,毁物抢财,伪造文书,扰乱乡里,本应锁拿问罪,杖责收监!县尊大人仁德,念尔等初犯,且苦主已获赔偿,暂不究刑责!”

赵家人刚松半口气,书办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