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在演武场尽头渐渐消散,李瑶站在营门侧影里,手中简册翻至最后一页。她目光落在“传令响应延迟”一栏的数字上,眉心微蹙。昨夜三段击演练全程,旗手从接令到挥动信号旗,平均耗时两息半,最长一次竟达四息。这四息,足以让敌骑突进三百步。
她合上册子,转身走入文书帐。帐内案几整齐排列,几名文书正低头誊抄军报。她径直走向最内侧的长桌,铺开一幅细麻质地的地图。北境、闽越、楚南交界处已被朱笔圈出,三地之间驿道稀疏,哨探空白长达百里。
“不能再靠人腿跑消息。”她说。
李毅从帐外进来,脚步轻得几乎无声。他站定在桌边,目光扫过地图上的标记。
“我要建三级哨站。”李瑶指尖划过几处要冲,“明驿传政令,暗桩录异动,飞鸽联急情。每州设总报房,直属中枢调度。所有情报先经编码,再由不同路径传送,确保不被截断。”
李毅点头:“暗部可抽调三十骨干,分赴各州布点。但地方耳目难辨真假,若被渗透,反成隐患。”
“所以不用旧人。”李瑶从袖中取出一本薄册,“我已按‘经济、舆情、安全’三类拟定分类标准。今后所有报送信息,必须附带来源编号与信用评分。连续三次误报者,剔除网络。”
她翻开册页,指着其中一行:“比如上月闽西上报‘流民聚众’,实为饥民求赈。而真正私扩家兵的豪族,却无一上报。这不是漏报,是选择性沉默。”
李毅沉默片刻:“你要我把这些评分规则刻成铁令?”
“刻在木牌上就行。”李瑶淡淡道,“挂在每个报房门口。谁送假信,谁的名字就记在黑榜上,全网通报。”
她起身走到墙边,取下一张泛黄纸卷。这是数月以来各地零散情报的汇总,字迹杂乱,时间错乱。她将其平铺于案,双手按住两端。
“过去三个月,共收密报四百七十一份。其中提及‘税田隐匿’者六十三起,涉及九州;‘士族密会’四十八次,多集中于江左;另有十七地出现流民夜间聚集,未见官府处置记录。”她抬眼看向李毅,“这些不是孤立事件。它们有共同脉络——资源转移,人心浮动,秩序松动。”
李毅盯着那张纸:“你想从中看出什么?”
“我想知道谁在动,为什么动,下一步往哪动。”她抽出一支炭笔,在纸上画出三条线,“把所有情报按这三类归档,专人追踪。我要看到变化趋势,不只是静态消息。”
李毅不再多问。他知道她一旦开始整合信息,便不会再停。
三日后,中枢密室。
墙上挂起了一幅新制巨图,纵横交错的线条将九州分割成若干区块。每一州皆标有小旗,红为异常,黄为待查,蓝为平稳。数十枚铜钉钉在关键节点,连着细丝延伸至桌面的情报匣。
李瑶坐在案后,面前摊着三叠文册。左侧是经济组整理的田亩变动表,中间是舆情组汇总的民间传言辑录,右侧则是安全组梳理的武装动向记录。她逐一核对,不时提笔标注。
李毅立于一侧,低声汇报:“第一批暗桩已潜入七州。楚南张家昨日夜间焚毁旧账,被我方埋伏的记号兵拍下残片;闽东林氏秘密招募乡勇三百,伪装成护院家丁,今晨刚完成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