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绳头带着铅坠,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引导着,精准地越过了最后几处危险的暗礁,啪嗒一声,落在了程大海脚边!
“抓住了!”程大海狂喜地大吼一声,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死死抓住了那根救命的绳索!
“快!绑在结实的地方!一个个过来!”程立秋嘶哑地催促,同时和水旺一起,拼命稳住舢板,并将绳索的另一端在舢板上固定死。
接下来的救援,同样惊心动魄。程大海将绳索牢牢绑在一块突出的坚固礁石上,然后让那个最年轻的船员第一个下水。年轻船员抓着绳索,在冰冷刺骨、汹涌混乱的海水中,如同荡秋千一般,被程立秋和水旺拼命拉扯着,一点点拖向小舢板。期间好几次被浪头没顶,差点脱手,看得人心惊胆战。
当第一个船员被拉上舢板,瘫软在积水中只剩下喘息时,程立秋知道,方法可行!他们不敢停歇,立刻示意下一个。
第二个,第三个……当最后只剩下程大海时,这个憨厚的汉子却犹豫了,他指着礁石角落那两具早已僵硬的同伴尸体,眼圈通红。
“大海哥!先顾活的!”程立秋明白他的意思,心如刀绞,却只能嘶声怒吼,“他们……带不走了!快过来!”
程大海痛苦地闭上眼睛,最终一咬牙,抓住绳索,滑入海中。他是最后一个,也是体力消耗最大的一个。当他终于被程立秋和水旺拼死拉上舢板时,这条小小的舢板已经严重超载,吃水线几乎与海面齐平,随时可能沉没。
“快!回去!”程立秋不敢有丝毫停留,立刻示意水旺解开固定在礁石上的绳索(另一端仍系在舢板上,由大船回收),然后他再次操起双桨,凭借着来时的记忆和残存的体力,操控着这艘满载着生命与希望、也承载着极致危险的小舢板,沿着原路,向着在风浪中苦苦支撑的“辽捕一零七”号,开始了更加艰难的回程。
回去的路,因为超载和体力的透支,显得更加漫长和凶险。好几次,舢板几乎被侧浪掀翻,全靠程立秋超越极限的操控和运气才勉强稳住。当小舢板终于有惊无险地靠拢“辽捕一零七”,被船上伸下的钩竿和无数手臂连人带船拼命拉近、固定住时,驾驶舱里的马四海和老蔫,以及舢板上的所有人,都有一种从鬼门关爬回来的虚脱感。
程立秋最后一个被拉上大船的甲板,他几乎是爬上去的,一上去就瘫软在地,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再动。冰冷的雨水和海水混合着流下,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们救回了四条命。但也永远地,失去了两条命。
马四海迅速调整航向,操控着饱经摧残的“辽捕一零七”号,小心翼翼地驶离这片吞噬生命的“鬼见愁”礁群,踏上了返回的航程。
风暴似乎在他们完成救援后,也开始显露出一丝疲态,风浪虽依旧很大,但比起之前,已缓和了不少。
程立秋瘫在湿漉漉的甲板上,望着灰蒙蒙、却仿佛透出一丝光亮的天空,听着身边大姐夫和其他幸存船员劫后余生、压抑不住的哭泣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绝处逢生。他们做到了。但这生还的背后,是牺牲,是冒险,是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痛。猎人的征程,充满了收获的喜悦,也刻满了失去的伤痕。而生活,仍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