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号的舰体并非在航行,而是在坠落。
这片绝对的漆黑区域不存在传统意义上的上下左右,但一种源自远古的引力,或者说是一种频率,正牢牢攫住这艘孤独的战舰,将它拖向未知的核心。
舰体外部的装甲在无形压力下发出细微的呻吟,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按入深渊——那声音像是金属骨骼在低语,每一道焊缝都在颤抖,传导着来自宇宙深处的压迫感。
应急灯忽明忽暗,投下的幽光在舱壁上拉出扭曲的影子,如同垂死者的呼吸。
舰桥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固态的氮气。
每个人的皮肤都泛起一层微冷的战栗,空气沉重到几乎能压弯脊椎。
“滴。”一声轻响打破了死寂,清脆如冰晶断裂,在寂静中激起涟漪。
光辉IV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海量数据流冲刷后的疲惫与惊骇,瞳孔深处仍有未散的数据残影飞速流转。
她终于解析完了从萨拉托加IV遗物中提取的最后一段数据碎片,那是一段被加密了无数层的影像日志。
全息投影在空中展开,画面并非预想中的战争或机密,而是一片静谧到诡异的景象。
视觉上,那是无光之海:深不见底的墨蓝水域中,樱花缓缓飘落,每一片花瓣边缘都泛着幽绿的磷光,像沉眠的记忆在呼吸;听觉上,系统模拟出轻微的水流声,带着空灵回响,仿佛整片海域都在低语;触觉层面虽无法直接传递,但舰娘们却莫名感到指尖发麻,似有微弱电流穿过神经末梢——那是共感残留。
镜头拉近,一座古朴的神殿静静矗立,风格迥异于人类或塞壬的任何已知建筑。
石柱盘绕着非几何形态的纹路,宛如凝固的哀歌。
神殿前的石碑上,一行古老的象形文字被缓缓描摹出来,并被系统自动翻译:
“以情为毒,封印理之终焉。”
光辉IV关闭了投影,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舰桥:“提督,黑蔷薇事件的源头……那股侵蚀心智魔方的污染,不是来自塞壬。日志的最后,萨拉托加IV留下了结论……”她顿了顿,艰难地吐出那句话,“……”
是我们自己。
四个字落下,舰桥仿佛被抽走了空气。
贝法IV手中的战术平板“啪”地掉在地上,碎成两半;标枪IV猛地抓住扶手,指节泛白:“不可能!那些怪物杀了多少姐妹?怎么可能是我们?”胡德IV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感到某种温暖的波动,自提督的方向传来,如同暗夜中的烛火,轻轻拂过她的意识边缘。
凌修凝视着舷窗外翻涌的、仿佛有生命的暗流,没有回头。
喉间刚刚修复不久的声带在强压下微微发烫,他依旧没有说话。
沉默中,他将右手缓缓按在冰凉的中央控制台上——金属的寒意顺着掌心渗入血脉。
无人察觉的瞬间,一张由无数光点构成的、复杂无比的星图在他意识深处悄然展开。
那是他身为“情感架构师”的权柄核心——情感星图。
星图铺开的刹那,与舰桥内四位舰娘的心智魔方产生了微弱的共鸣:舰桥顶部的应急灯随之轻微闪烁三次,如同心跳同步;光辉IV忽然感到一阵暖流自脊椎升起,驱散了脑海中的阴霾;标枪IV耳畔响起一段极短的旋律,是她某次任务归来时凌修哼过的曲子。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全舰!
“警告!舰体结构强度已达临界点!外部压力突破极限!”
深海的压力仿佛要将晨曦号彻底碾碎,装甲接缝处开始渗出细密的能量火花,空气中弥漫着臭氧与烧焦绝缘层的气味。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极小的光点突然从雷达的绝对盲区中飞射而出。
那是一架小巧的侦察机,鸬鹚ζ型,早已停产的古老型号。
“提督!”光辉IV忽然抬头,“我刚刚在背景噪声中捕捉到一组重复信号……编码格式属于鸬鹚系列,时间戳显示……是三年前最后一次探测任务中失踪的那架。”
凌修瞳孔微缩:“也就是说……它早就来了?而且留下了‘路标’?”
它没有发出任何通讯信号,只是在舰桥前方急速盘旋,然后用机械合成音,发出了三声短促而清晰的鸣叫,音调古怪,却意外地组合成一种奇异的韵律。
“浪静·樱落·门启。”
如同念完一首决绝的俳句,鸬鹚ζ调转机头,以自杀式的姿态,猛地撞向前方一处看似空无一物的黑暗空间。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
它的机械躯体在接触到那片虚空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晶,悄无声息地分解、气化,瞬间化为亿万光尘——那一幕看得人皮肤生寒,仿佛目睹灵魂被剥离。
但就在它消失的地方,一道由光纹勾勒出的路径,像一条发光的游鱼,在黑暗中蜿蜒向前,指引着方向。
“它……它用自杀给我们指路!”标枪IV失声惊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声音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