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北镇抚司的“谢礼

霜降后的清晨,寒意刺骨。灰白色的天光勉强穿透厚重的云层,洒在北镇抚司南衙冰冷的庭院中,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反将青石板地面映照得如同铁板一块,泛着生硬的光泽。檐角悬挂的冰凌,如同凝固的利齿,无声地滴落着冰冷的水珠。

值房内,炭火盆早已熄灭多时,空气冷得几乎能呵出白气。沈炼独自坐在案后,并未披甲,只着一身暗色的常服,正凝神翻阅着一份关于京畿地区马匹走私的陈年旧卷。他的神情平静,目光专注,仿佛已完全沉浸于这无关紧要的琐碎公务之中,将前日的惊涛骇浪彻底抛诸脑后。

然而,这份刻意维持的平静,很快便被打破了。

值房的门,没有经过任何通传,再次被无声地推开。

一道玄黑色的、挺拔而冷硬的身影,如同昨日重现般,悄无声息地立在门口,挡住了门外那片惨淡的天光。依旧是那名北镇抚司的掌刑千户。他依旧穿着那身色泽更深、纹路狞厉的飞鱼服,面色依旧是一种不见天日的苍白,眼神依旧冰冷如亘古不化的寒潭,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他的到来,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悄然滑入巢穴,瞬间让本就寒冷的房间温度骤降。

沈炼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点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污迹。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来人,脸上看不出丝毫意外或惊慌,只是缓缓放下笔,站起身,依礼拱手:

“卑职参见上官。”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千户没有回应他的礼节,也没有像昨日那般带着大队人马彰显威势。他只是独自一人,迈着那种稳定、均匀、悄无声息的步伐,走入值房,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再次将这不大的空间细细扫描了一遍,最后定格在沈炼脸上。

值房内陷入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那檐角冰凌化水滴落的“嗒……嗒……”声,清晰得令人心悸。

良久,千户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毫无起伏、略带沙哑的调子,却比昨日少了几分赤裸裸的压迫,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深长。

“沈总旗,”他吐出三个字,如同冰珠落地,“案子,结了。”

沈炼面色不变,微微颔首:“卑职已知晓。北衙办案神速,雷厉风行,卑职佩服。”语气恭谨,却听不出丝毫真诚。

千户似乎并不在意他话中的意味,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在沈炼包扎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你的伤,无碍了?”

这看似随意的问候,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工具是否还能继续使用。

“劳上官挂心,皮肉之伤,已无大碍。”沈炼回答得滴水不漏。

“嗯。”千户鼻腔里发出一个单调的音节,算是回应。他向前踱了两步,走到沈炼的案前,目光扫过桌上那摊开的马匹走私卷宗,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绝非笑容,而是一种极致的漠然与轻蔑。

“看来沈总旗……是懂得‘分寸’的人了。”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针,“很好。”

沈炼沉默以对。

千户转过身,正面看向沈炼,那双冰冷的眸子仿佛要穿透他的颅骨,直视其内心的想法:“永亭伯府的案子,你虽行事鲁莽,险些酿成大祸……但,误打误撞,倒也……并非全无用处。”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沈炼的反应。

沈炼眼帘低垂,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仿佛听到的只是与己无关的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