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七,子时已过。
京城笼罩在一年中最深沉的黑夜里,万籁俱寂,连最耐寒的野狗都蜷缩在角落,不再吠叫。积水潭水面早已封冻,冰层在无形的压力下偶尔发出“嘎吱”的呻吟,更添寒意。苏芷晴的宅院,如同雪地中一颗沉默的棋子,不见半点灯火,唯有巡更人遥远的梆子声,模糊地提示着时间的流逝。
然而,在这片死寂之下,宅院地底深处,却另有一番天地。
一处入口极其隐蔽、由厚重青石砌成的地下密室,此刻正被数盏长明油灯照得亮如白昼。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味道——是陈年书卷的墨香、各种草药混合的清苦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硝石的矿物气息。这里,是苏芷晴不为人知的“净土”,是她进行最隐秘研究和处理最棘手难题的地方。
送走携带纤维鉴定密报的信使后,苏芷晴并未感到丝毫松懈,甚至没有片刻歇息。她知道,破案如用兵,贵在神速,更贵在缜密。蓝色纤维指向了东南沿海,是一个重大突破,但单一证据犹如独木难支,唯有形成牢固的证据链条,方能经得起推敲,抵得住风浪。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小巧的白玉瓶上——贰号证物,来自康陵享殿窗棂缝隙、带有独特海腥味的泥土。
这瓶泥土,看似普通,甚至有些污秽,但苏芷晴深知,尘土之中,往往隐藏着惊天的秘密。凶手或许能抹去脚印,掩盖行踪,但只要他踏足过某片土地,与某些环境接触过,就必然会在极其细微之处留下无法彻底清除的痕迹。这瓶泥土,便是这样一个沉默的见证者。
她褪下略显宽大的外袍,露出一身利落的月白色窄袖短衫和长裤,乌发用一根没有任何纹饰的乌木簪紧紧绾成一个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净手,焚起一炉能提神醒脑、却无浓郁气味的清心香。整个人的状态,瞬间从方才的运筹帷幄,切换到了全神贯注的精密操作模式。
密室中央的石台上,各种器具早已准备停当,擦拭得一尘不染:
* 一架黄铜打造的高倍放大镜,镜筒结构复杂,这是她最珍贵的工具,能窥见肉眼无法看到的细节。
* 一套大小不一的琉璃皿、白玉杵臼、骨质刮刀,用于盛放和处理样本。
* 一套精致的铜制分液漏斗和滤器,可以通过不同比重液体进行精细分离。
* 一排晶莹剔透的小琉璃瓶,里面盛放着五颜六色的特制药剂,有的用于溶解,有的用于显色,有的用于测试酸碱性或特定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