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晨雾如纱,阿芽提着篮子,脚步轻快地走在巡视草环的路上。
这是归墟村每日的功课,也是她与那些沉默生灵的约定。
然而,当她绕到村西那口老井旁时,脚步却猛然顿住,瞳孔骤缩。
一夜之间,井台边竟凭空多出了一丛银叶林玄草。
它不该在这里!
阿芽心跳如鼓,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丛草昨天还安安静-静地扎根在村东头的溪畔,叶脉随着潮汐的律动明灭,是整个村子最安分的一株。
可现在,它却横跨了整个村子,出现在了这里。
她疾步上前,蹲下身子。
草叶上的露珠晶莹欲滴,叶脉中的光芒依旧随着远方大海的呼吸而闪烁,昭示着它旺盛的生命力。
最不可思议的是,它的根系已然完好无损地嵌入了井台旁的湿润新土,仿佛生来便长于此地。
阿芽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拨开草茎,目光一寸寸地扫过地面。
泥土上,留下了一道极浅、几乎难以察觉的划痕,从村东的方向蜿蜒而来,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拖拽着,走过了一整夜。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片最宽大的银叶背面。
那里,一行熟悉的、由植物脉络自行构成的字迹,清晰浮现。
但内容,却让她浑身一僵。
不再是村民们昨日的心声,而是一句全新的、带着某种决绝意志的宣告:“我去看看那边的人敢不敢哭。”
“那边”,指的是村西头那户人家。
男人死在海上,女人哭瞎了眼,终日以泪洗面,却因怕被人说晦气,连哭泣都只敢在深夜里压抑着。
阿芽怔怔地立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头顶。
她一直以为,林玄草只是被动的倾听者,是世间所有无法言说之痛的忠实记录者。
可现在她才明白,自己错了。
草,不仅会读心,它们……竟然也开始选择自己想要倾听的对象。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锻坊之主铁头正摩挲着一封刚送达的泥封信。
信封粗糙,带着海风的咸腥。
他捏碎泥封,里面却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折叠的枯黄海藻。
铁头面无表情,似乎早有预料。
他转身走到锻坊中央那巨大的沙盘前,将那张空无一物的“信”轻轻置于沙面之上。
这沙盘,名为《默谱》,收录天下所有沉默与压抑之地。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当海藻接触到沙面的瞬间,沙盘上的细沙竟如同活物般自行流淌起来。
一条蜿蜒曲折的线路从沙盘中央浮现,它疯狂地向外延伸,贯穿了四界的边缘地带,沿途之上,一个个光点随之亮起,旁边自动标注出模糊的字样:“沉默高发区”。
整整六日,沙线都在不停蔓延,光点亮起了数十个。
铁头便在沙盘前静坐了六日。
第七日正午,当烈阳悬于天顶,沙线终于在南陲一个偏僻的角落停下了它的脚步。
线路的尽头,一个光点剧烈地闪烁震动起来。
铁头猛地睁开双眼,精光爆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