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纸店里,死气沉沉。
账房先生蜷在柜台角落,纸做的身子都失了颜色。
它抱着黑漆账簿,算盘捏得死紧,嘴里反复念着同一句话。
“亏了,全亏了……”
“三块上品魂玉,换了一箱柴火和一张废纸……”
“这笔坏账,千年都还不清了……”
声音里满是绝望,纸人身体的边角因为极致的悲伤,已经开始卷曲发脆。
姜白没理会它的哭丧。
他走到墙角,一脚踢开那口黑木箱。
箱子里,那截所谓的“百年阴沉木”干枯发灰,散发着腐朽的酸气。
那捧“地火结晶”,就是一堆烧透了的煤渣,黯淡无光。
账房先生只瞥了一眼,哭得更伤心了,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乱响,像在为自己提前奏响哀乐。
姜白探手,将那截“阴沉木”拎了出来。
他回到后院,将木头搁在停尸石上。
然后,他拿起了那柄刚刚锻打好的黑色戒尺。
账房先生跟在后面,半个身子躲在门框后,抽噎着偷看,以为主上要砸了这废木头泄愤。
可姜“白并未挥动戒尺。
他只是将戒尺平放在木头之上。
他捏住戒尺一端,沿着木头的纹理,自头至尾,缓缓刮过。
动作很慢,像个老木匠在刨光一块朽木。
下一秒,诡异的景象发生了。
戒尺过处,灰败的木质无声剥落,化作齑粉。
这不是刮削。
这是一种来自“规矩”的审判。
凡“不合格”者,尽数被剥离本质,打回尘埃。
账房先生能清晰感觉到,木头里盘踞的那些驳杂怨气,在戒尺之下,被强行剔除,连哀嚎都发不出一声。
不过几个呼吸。
停尸石上,原先手臂粗的阴沉木,只剩下一根筷子粗细的黑色木芯。
这根木芯,漆黑如墨,质地温润,表面看不到一丝纹理。
一股极度深沉、古老的阴气从木芯上散发,整个后院的温度骤然下降。
账房先生的哭声,戛然而止。
它那双画出来的眼睛,死死钉在那根小小的木芯上,手里的算盘,第一次停下了拨动。
它那颗塞满铜臭气的纸浆脑袋,此刻被一道天雷劈开了。
它不懂材质。
但它懂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