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莫比乌斯

冥府的秩序在哈迪斯回归后,变得更加森严、稳固。

四条冥河奔流不息,亡魂在初步建立的审判机制下开始有序地分流。

巨人们巡逻在深渊边缘,塔纳托斯与修普诺斯履行着永恒的职责,忒弥斯开始着手制定冥府的律法条文,谟涅摩叙涅则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建立了她的记忆回廊,记录着流入冥界的过往。

然而,哈迪斯的心并未完全沉浸在这片属于他的王国安宁之中。

克罗诺斯最后那恶毒的诅咒,尤其是其中提及的“轮回”字眼,以及那缠绕在神王位格上、源自厄洛斯的诡异力量,都像一根根无形的刺,扎在他的神格深处。

他需要答案。而答案最可能的来源,便是那诅咒的发出者本身。

就在莫提斯前去倪克斯神殿的这一日,他不携带任何随从,孤身一人,步入了冥界最底层,那片与塔尔塔罗斯深渊接壤的、连光线都被吞噬的绝对黑暗之地。

这里并非空无一物。一座由世界初开时最沉重的黑暗神铁与凝固的绝望构筑的囚笼,如同生长在深渊边缘的毒瘤,静静地矗立着。

囚笼之外,百臂巨人如同三座沉默的山脉,六只巨大的眼睛在黑暗中燃烧着永恒的警惕火焰,注视着囚笼内那曾经统治世界的存在。

囚笼之内,曾经的神王克罗诺斯,如今被无数道暗灰色的、流淌着“静默”与“隔绝”符文的锁链层层束缚。

这些锁链不仅禁锢了他的神躯,更深层地封印着他的神格与力量源泉。

他伟岸的身躯蜷缩着,失去了所有光辉,如同一条被拔去利齿、碾碎筋骨的衰老巨龙,只有偶尔不受控制的、代表着时空神力的细微银光在他体表一闪而逝,旋即被锁链无情吞噬。

哈迪斯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声响,但他的存在本身,就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打破了这片绝对禁锢之地的死寂。

克罗诺斯似乎有所感应,他那低垂的、被散乱头发遮盖的头颅微微动了动,然后缓缓抬起。

当哈迪斯看到那双眼睛时,心中微微一动。

与他预想的不同,那双眼睛中,属于厄洛斯的粉红色疯狂与爱欲沉沦已然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虚无的浑浊与空洞。

然而,在这片空洞之下,却并非理智的回归,而是另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不安的混乱。

“嗬……嗬……” 克罗诺斯发出破风箱般的笑声,干裂的嘴唇蠕动着,没有看向哈迪斯,而是对着虚无的黑暗低语。

“来了……又来了……循环……齿轮在转动……咬合……谁也逃不掉……”

他的声音沙哑、断续,充满了神志不清的呓语。

哈迪斯静静地看着他,紫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如同在观察一个与己无关的实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