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渴望

晚宴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结束。

以撒·罗森伯格的热情,如同加勒比海午后的阳光,炽烈却也带着焦灼。

伊莎贝拉敏锐地捕捉到了气氛中的潜流,但她明智地保持了沉默,将疑问的目光投向我。

送别之际,以撒在别墅门口那株巨大的凤凰木下再次拦住了我。

夜风拂过,花影摇曳,空气中弥漫着鸡蛋花的甜香,却冲不淡他眼神中的渴望。

“西拉斯,”

他压低了声音,几乎带着一丝恳求,“关于你的秘诀……我知道这或许唐突,但如果存在某种途径……”

我微微侧身,避开了他过于灼热的视线,目光投向远处海平面上模糊的航灯。

它们如同逝去时代的幽灵,在黑暗中闪烁。

“以撒,”

我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有些知识,如同潘多拉的匣子。

一旦开启,释放出的未必是希望,更可能是吞噬凝视者灵魂的深渊。

其代价远非财富或权力所能衡量,往往需要用内心的安宁去交换。

您已经拥有了世人艳羡的一切,何必再去叩响一扇可能通往万劫不复的门扉呢?”

他脸上的血色褪去少许,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颓然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以撒安排了他的管家——安托万·佩罗(Antoine Perrault)——带领我和伊莎贝拉在岛上游览。

他致电时的原话是:

“安托万是我所见过的最出色的管家,西拉斯。

他的服务水准和知识储备,我相信即便是您这样见多识广的绅士也会满意。

有他陪伴,你们在圣巴特的旅程定会增色不少。”

这话倒是不虚。

虽然在几十年前,以及更早的一个世纪前,我曾分别应一位政界要人和一位跨国商贾的邀请,踏足过这座岛屿。

但彼时的我,更像一位人类学家在观察一个奇特的部落,或是一位战略家在评估一块具有潜在价值的棋子。

我的视角,更接近于一位解剖学者审视标本,而非旅人投向风景的目光,自然谈不上什么游玩之乐。

而安托万·佩罗——

这位身着合体的亚麻色西装,头发已见霜白但梳理得一丝不苟,眼角带着细密笑纹,约莫五十余岁的管家,显然不是第一次被委派此类任务。

他的英语带着一丝克制的、悦耳的法语口音,如同在乐谱上精准跳跃的音符。

而当他偶尔用法语与岛上某些老店家交流时,那种纯正巴黎腔调中罕见的、略带古风的顿挫感,则更显其家学渊源。

据他本人含蓄提及,他虽出生于友利坚,但其家族在旧大陆的根基可以追溯到波旁时代。

他将我们的行程安排得张弛有度,既不显得过于仓促,也避免了无聊的空白。

从晨曦中在鸽子湾(Anse des Cayes)享用缀着露珠的本地水果和新鲜烘焙的羊角面包,到午后在盐沼海滩(Saline Beach)细白如粉的沙粒间感受信风的吹拂。

伊莎贝拉甚至尝试了趴板冲浪,尽管姿势笨拙得像只努力扑腾的小海豹,却也乐在其中。

再到傍晚于壳牌海滩(Shell Beach)着名的“拾贝者”餐厅品尝当日捕捞的红鲷鱼和龙虾,佐以冰镇的普罗旺斯桃红葡萄酒。

安托万不仅是个出色的向导,更像一本流动的圣巴特岛编年史。

他能准确说出古斯塔夫三世机场那条惊险跑道在哪一年进行过扩建,哪位好莱坞黄金时代的巨星曾在圣让湾(St. Jean Bay)的伊甸豪石酒店(Eden Rock)包下整个顶层套房度过蜜月。

甚至连某位以饰演悲情皇后闻名的女伶与一位行事乖张的独立导演在此处的露台发生过一场足以载入小报头条的争执,最终以一杯罗曼尼·康帝和解的细节都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