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路已绝。

残破的珊瑚礁,如同巨兽曝尸于冰冷海床,嶙峋而苍白。

污浊的海水缓慢流淌,带着腐烂和硫磺的气息。

四面八方,阴影蠕动,无数双被深渊侵蚀、只剩下纯粹贪婪与混乱的眼眸,在断壁残垣后亮起,低沉的嘶吼与甲壳、鳞片刮擦礁石的噪音交织成令人窒息的死亡序曲。

刚脱离沉渊之隙那令人灵魂冻结的凝视,又瞬间落入这绝境的围剿,残存的族人们脸上已看不到血色,只有麻木的绝望和透支法力后的灰败。

他们背靠着背,结成的防御圆阵摇摇欲坠,法器上灵光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萤火。

白翁嘴角残留着未擦净的血沫,老旧的龟甲盾悬在身前,裂纹遍布,光芒黯淡到了极点。

他看向站在阵前的那道纤细身影,喉咙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所有的希望,无论多么渺茫,都已系于她一身。

少苒站立着,脸色比脚下的死珊瑚更加苍白。

肺腑间针扎般的刺痛依旧,但更深处,是力量的死寂。

归墟漩涡、建木生机、蚀灵之力,这三种桀骜不驯、时刻冲突的本源,在那沉渊深处古老存在的浩瀚威压扫过后,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

不再是平衡,而是如同被更高层次的力量强行冻结,僵持在原地,连最微小的涟漪都不再泛起。

唯有那缕新生的、试图调和万法的混沌元力,还在以一种缓慢而坚韧的速度,自行流转。

这沉寂并非安宁,是暴风雨前令人心悸的平静,是火山口上凝固的岩石。

她能感觉到,那来自沉渊之隙的“标记”如同附骨之疽,牢牢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冰冷地宣告着未知的注视。

海怪们开始失去耐心,前排那些甲壳增生着扭曲骨刺、触手溃烂流脓的怪物,发出尖锐的嘶鸣,蠢蠢欲动。

毁灭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要将这最后的抵抗连同希望一起碾碎。

不能再等下去了。

少苒眼中最后一点微澜散去,被一种近乎漠然的冰冷取代。

逃避无路,等待即死。那么,就在这绝境中,踏出那一步!

“白翁,”她的声音透过污浊的海水传来,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稍后,放开东北角的防御。”

“什么?!”白翁瞳孔一缩,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放开防御?那无异于将最脆弱的一面暴露给嗜血的野兽!

“拜托了。”少苒没有解释,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她不再看身后,全部心神沉入体内那片死寂的战场。

意识如同最精细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三种凝固的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