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御花园像被浸在了蜜里,西府海棠开得满枝堆雪,粉白花瓣被风卷着,落在澄瑞亭的青石板上,积了薄薄一层;旁边的芍药开得张扬,大红似火、浅紫如霞,连风里都裹着甜得发腻的香。太后的明黄色软轿停在亭外,轿帘掀开时,露出她腕间那串硕大的东珠手串——那是先帝赏的,如今戴在手上,倒像在无声宣示着身份。亭内紫檀木圆桌上,雨前龙井冒着热气,杏仁糕、玫瑰酥摆得齐整,可谁都看得出,太后今日的心思,不在这些吃食上。
嫔妃们按位份站着,娴贵妃甄嬛穿一身宝蓝色绣云纹的宫装,鬓边只簪了支赤金嵌翡翠的扁方,没有多余装饰,却透着不动声色的贵气。她垂着眼看地上的花瓣,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的暗纹,神色淡然,可眼底掠过的清明,却将亭内的暗流看得通透——太后今日带两个钮祜禄姑娘来,哪里是“沾喜气”,分明是想往后宫安插自己人,好揽权。而她,是替弘历守着这后宫的,绝不能让太后的算盘得逞。
令妃魏嬿婉抱着刚满三个月的十一阿哥,身后的乳母抱着七公主,孩子在她怀里睡得安稳,她穿杏色宫装,眉宇间是初为人母的柔,却时不时用眼角扫过太后和那两位姑娘,目光与甄嬛轻轻一碰,便懂了彼此的心思。嘉妃金玉妍一身绛红色宫装,腕间赤金缠枝镯晃得人眼晕,她站在那里,目光像钩子似的,一会儿勾着两位姑娘,一会儿勾着甄嬛,嘴角挂着笑,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挑唆几句,让这水更浑。
顺嫔钮祜禄澜芷穿鹅黄色宫装,鬓边白玉簪泛着冷光,她脸上挂着温柔笑意,手指却在帕子上绞出了褶子——那两个族妹一进来,她就觉出了不对劲,眼底的野心藏都藏不住,若是真入宫,第一个要抢她位置的,就是这两个小蹄子。恭贵人乌雅氏穿浅粉宫装,看似盯着芍药花,耳朵却竖得老高,连太后咳嗽一声都听得真切,只等着抓点把柄,好凑上去添把火。
韵常在闵恩静站在最末,穿的还是那件半旧的石青色宫装,手指攥着袖里的帕子,指节都泛了白——嘉妃今早还警告她,若是再敢跟其他妃嫔搭话,就“让玉氏使者知道她不懂规矩”,可她若不找其他妃嫔联手,迟早要被嘉妃磋磨死。
“都免礼吧。”太后扶着宫女的手坐下,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身后两位姑娘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温和,“这是钮祜禄家的两个姑娘,大的叫芸芷,小的叫婧怡,今日带她们来见见各位,也让她们学学宫里的规矩。”
芸芷连忙屈膝,她穿湖蓝色宫装,裙摆绣着细密的缠枝莲,说话时微微抬着眼,既不显得倨傲,又能让太后看清她的神情:“芸芷见过各位娘娘,往后还请娘娘们多指点。”她说着,余光扫过甄嬛,心里盘算着——娴贵妃掌着后宫事,若是能讨她欢心,入宫后定能少走弯路,可转念一想太后的嘱咐,又悄悄把目光移回太后身上,等着她的暗示。
婧怡性子活络些,穿浅紫色宫装,手上戴着只银镯子,说话时带着笑:“婧怡早就想进宫看看了,今日见着各位娘娘,才知道宫里的气派,往后定要多向娘娘们学。”她的眼神在甄嬛的扁方、嘉妃的镯子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顺嫔的白玉簪上,心里嘀咕——顺嫔不过是个被家族放弃的,凭什么能得宠?若是自己入宫,定比她强。
甄嬛率先走上前,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抬手让宫女递过两支赤金嵌珍珠的耳坠,递到芸芷和婧怡面前:“这两支耳坠看着精致,姑娘们戴着玩。瞧你们这仪态,定是家里精心教出来的,往后若是常来宫里,咱们也能多聊聊。”她这话既夸了姑娘,又没提“钮祜禄家”半个字——她与钮祜禄氏无亲,更不想沾染上太后的势力,只这一句“常来宫里”,便把姿态摆得滴水不漏。
芸芷接过耳坠,屈膝谢恩:“多谢娴贵妃娘娘,娘娘这般和气,芸芷往后定常来给娘娘请安。”她想把“常来”的话接实,好让太后放心,也让甄嬛记着她的“懂事”。
顺嫔连忙上前,拉着芸芷的手,指尖却不自觉地用了点力——她恨这两个姑娘的野心,可面上还得装热络:“妹妹们真是乖巧,往后若是入宫,姐姐定帮着你们学规矩。”她说着,从腕间褪下支银镯子递给婧怡,镯子上的花纹都磨浅了,“姐姐没什么好东西,这支镯子你戴着,也算咱们姐妹的缘分。”
婧怡接过镯子,心里却嫌寒酸,嘴上却笑着说:“多谢顺嫔姐姐,姐姐真好。”
嘉妃这时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张扬,目光却扫过甄嬛:“姑娘们真是好福气,刚入宫就得了娴贵妃和顺嫔的赏。说起来,娴贵妃掌着后宫事,日日劳累,若是姑娘们能入宫,定能帮贵妃分劳,也省得贵妃事事操心。”她这话看似体谅甄嬛,实则在挑唆——暗示太后想让姑娘们分甄嬛的权,也让姑娘们觉得,入宫后能掌事。
甄嬛淡淡一笑,语气平和:“嘉妃说笑了,本宫掌事是皇上的信任,哪里敢说劳累?再说,姑娘们年纪小,还是先学好规矩要紧。”一句话便挡了回去,既没接“分劳”的话,又暗指“掌事是皇上的意思”,提醒太后别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