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烈那番赤裸裸的威胁,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冷水,瞬间炸开了锅。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陈启和杨少白两人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彼此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截然相反的火焰。
陈启的胸膛剧烈起伏,罗烈的话像一把重锤,将他所有的愤怒和坚持都敲回了现实。他不是在和杨少白争辩,而是在接受一场审判。审判的法官,是罗烈,是卸岭力士,更是他内心深处对同伴安危那份沉甸甸的责任。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的怒火已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冷的、属于发丘中郎将的沉静与决断。他知道,空谈误国,实干兴邦。现在不是争论理念的时候,是拿出真东西的时候了。
“好。”陈启的声音恢复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给你时间,也给你所有人一个交代。”
他不再理会杨少白,转身对苏离道:“苏离,帮我护法。我需要静下心来,看看这甬道,看看我们周围的一切。”
苏离虽然担忧,但还是点了点头,与杨少白一同上前,一左一右地护在陈启身侧,隔绝了杨少白和卸岭力士们充满敌意的目光。
杨少白被晾在原地,脸色铁青。罗烈的威胁,陈启的“冷处理”,都让他感到一种被轻视的愤怒。他不是输不起,他是输不起自己的智慧和信念被人当成笑话!
“哼,”他冷笑一声,退到一旁,抱臂而立,目光却死死锁定着陈启的背影,“希望你这位‘稳健’的中郎将,能在我们被诅咒啃食干净之前,想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稳妥’妙计!”
卸岭力士们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声,显然对杨少白的话颇为认同。“瘦猴”更是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们卸岭最讲实际,不爱听那些虚无缥缈的‘把握’。陈当家的,我们可都等着您的妙计呢!”
陈启恍若未闻。他盘膝坐下,双目微闭,将全部心神沉浸在周围的环境之中。诅咒的刺痛依旧存在,但他强行将其忽略,当作一种背景噪音。
他的感知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指尖拂过冰冷的石壁,他能“听”到石头深处传来的、极其微弱的共振。他观察着穹顶的壁画,那些模糊的人形和符号,在他眼中不再仅仅是装饰,而是构成某种巨大阵法或能量流动路径的节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偏殿内,三方的对峙愈发剑拔弩张。罗烈如同一尊雕塑,冷眼旁观,不置一词,但那紧握斧柄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不耐。苏离担忧地看着陈启,又不时瞥向杨少白,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杨少白则像一头被困的狮子,焦躁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向这边投来充满挑衅的目光。卸岭力士们则更倾向于陈启的“稳妥”,对杨少白那套“搏命”的奇谋险招,从心底感到排斥和鄙夷。在他们看来,那不是勇敢,是愚蠢。
终于,陈启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没有狂喜,也没有绝望,只有一种洞悉了某种真相后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