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战利品:古老的卷轴

索菲亚医师的小屋,如同暴风雨中唯一宁静的港湾,顽强地抵御着窗外王都深沉的夜色。屋内,浓郁的草药香气与淡淡的霉味、烛火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安心的氛围。壁炉里的柴火噼啪作响,跃动的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也为这狭小的空间带来了急需的暖意。

里间,塔隆终于摆脱了死亡的纠缠,在特效解药的作用下,沉入了一种近乎昏迷的修复性睡眠。他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已被均匀平稳的呼吸所取代,脸上那骇人的、象征着腐化毒素的灰败色泽,正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失血过多后的虚弱苍白。索菲亚刚刚为他更换了绷带,伤口周围的肿胀已明显消退,只是那被腐蚀过的皮肉,愈合起来仍需漫长的时间。莉娜坐在他床边的矮凳上,手中拧干一块湿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额头的冷汗,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他的梦境。每一次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她紧绷的心弦才敢稍稍放松一分。

外间,简陋的木桌旁,雷恩和艾吉奥正狼吞虎咽地对付着索菲亚准备的简单食物——一大锅炖得烂熟的根茎蔬菜与不知名兽肉的浓汤,以及几块硬邦邦、但能提供扎实饱腹感的黑麦粗面包。他们身上的皮甲破损处处,沾满了矿坑的泥泞、遗迹的尘埃以及干涸发黑的血迹,散发着一股混合了汗水、血水和泥土的浓重气味。脸上的疲惫深刻得如同刀凿斧刻,但紧绷了近两天的神经,终于在此刻热汤下肚的暖意中,得以一丝丝的松弛。

艾吉奥几乎把脸埋进了木碗里,呼噜呼噜地喝着汤,间歇性地狠狠撕咬着面包,含糊不清地嘟囔:“饿……饿死我了……感觉现在能吃下一整头双足飞龙,连带它的巢穴!索菲亚老师,您这锅汤简直是诸神的恩赐,比我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香一万倍!”他试图用夸张的言辞活跃气氛,但声音里的沙哑和眼底未散的惊悸,暴露了他真实的消耗。

雷恩吃得很快,却不像艾吉奥那般失态。他坐姿依旧挺直,眼神锐利,即使在进食时,耳朵也似乎在捕捉着屋外的任何风吹草动。他的思绪早已飞出了这间温暖的小屋,在矿坑的黑暗、遗迹的诡谲以及灰衣人神秘的阴影中穿梭。塔隆的重伤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头,提醒着他决策的失误和力量的不足。每一口食物,都仿佛化作了燃料,驱动着他内心那份愈发沉重的责任感和迫切的变强欲望。

索菲亚坐在他们对面的老旧扶手椅上,面前摊开着那本从“碎骨”身上缴获的硬皮笔记本。她没有参与进食,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充满疯狂与亵渎的书页中。她戴着薄薄的丝质手套,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那些用暗红、墨绿等不详颜料书写的扭曲笔迹,以及那些描绘着血肉、骨骼与奇异晶体融合的恐怖图解。她的眉头越锁越紧,唇线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整个人的气息变得凝重而冰冷。

终于,她缓缓抬起头,目光从书页上移开,扫过眼前两张年轻却饱经风霜的脸庞,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这本笔记……里面记载的东西,比我们最初预想的,还要……危险和邪恶百倍。”

她的话像一块冰投入了相对温暖的空气中,让雷恩和艾吉奥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连里间正在照顾塔隆的莉娜,也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不仅仅是利用‘腐化之源’进行粗陋的生物改造和炼制见血封喉的毒药,”索菲亚用指尖重重地点了点笔记中的几页,那里绘制着更加复杂、令人不安的仪式阵图,以及大量关于能量引导和献祭的记载,“这里面,详细描述了一种……仪式。一种试图利用高度浓缩的腐化能量,强行扭曲现实法则,撕裂我们世界与无尽虚空之间的空间壁垒,去沟通……或者说,尝试召唤来自深渊彼端的……‘存在’。”

“召……召唤深渊?”莉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从里间传来。她忍不住站起身,走到门帘边,脸上血色尽褪。她在索菲亚丰富的藏书中,曾偶然翻到过关于“深渊”和“虚空”的禁忌章节,那些只言片语无不充斥着“疯狂”、“湮灭”、“不可名状”等字眼,是连最高傲的法师塔元老都讳莫如深、轻易不敢触碰的领域。

“是的,莉娜,正是那个连名字都带着诅咒意味的‘深渊’。”索菲亚沉重地确认道,她的眼神扫过雷恩和艾吉奥,确保他们理解这个词的重量,“虽然这个名叫‘碎骨’的地精炼金术士,其知识体系粗陋不堪,充满了谬误和妄想,他所设计的这个仪式本身也漏洞百出,成功率在我看来微乎其微……但是,这背后透露出的意图,极其可怕。灰衣人,或者掌控他们的那个神秘组织,所图谋的,恐怕早已超出了制造混乱、袭击商队、甚至颠覆某个边境城镇的范畴。他们可能在尝试进行某种……更大规模的、更根本性的……‘入侵’准备。”

“入侵”这个词,如同终年不化的冰原上刮起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小屋,让壁炉的火焰都似乎为之摇曳、黯淡了几分。来自深渊的入侵?那不再是佣兵任务板上可以标价的冲突,不再是贵族们勾心斗角的棋盘游戏,而是可能吞噬王国、蔓延整个大陆、将生灵拖入永恒黑暗的灾难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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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恩的拳头在桌下骤然握紧,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手背上青筋虬结。矿坑深处那搏动的暗红晶体、那扭曲蠕动的触须;遗迹祭坛上弥漫的邪恶气息、碎骨那混合了疯狂与贪婪的嘶吼……这些破碎而恐怖的画面,此刻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如果这一切,都只是某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阴谋的一角……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雷恩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后怕而显得有些沙哑,更像是一种从喉咙深处挤出的低吼,“必须弄清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在哪里干!”

“阻止的前提是了解,雷恩。”索菲亚冷静地合上了那本令人不安的笔记,仿佛要将那些疯狂的知识重新封存。她的目光变得如同探针般锐利,逐一扫过三人,“你们在鹰巢了望塔的炼金实验室里,除了这本笔记和那些结晶碎片,还有没有发现其他东西?任何看起来不寻常的,哪怕是一张纸片,一块与众不同的石头,一个刻着奇怪符号的金属物件?”

艾吉奥正努力把最后一块面包塞进嘴里,闻言猛地一噎,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他手忙脚乱地拍着胸口,好不容易顺过气,随即像是被闪电击中一样,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诸神在上!瞧我这记性!差点把这玩意儿给忘了!”

他立刻变得手忙脚乱,开始在自己那件沾满污渍、划痕累累的皮背心内侧摸索起来。那里有一个他亲手缝制的、极其隐蔽的内袋,是他用来存放自认为最“有价值”、最需要保密的战利品的地方。他掏摸了几下,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材质特殊的纸张。

那并非普通的羊皮纸,颜色是更深沉的泛黄,边缘有着明显的破损和烧焦的痕迹,甚至还能看到几点早已干涸发黑的疑似血渍。但它本身却异常坚韧,触手有一种温润而致密的质感,仿佛历经岁月而不朽。

“这个!就是这个!”艾吉奥将这张古老的卷轴递给索菲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他那头乱发,“当时那个鬼实验室塌得厉害,石头乱飞,火光冲天。我躲到那个碎骨的工作台下面暂避,手一摸,就感觉台子底下有条裂缝,这东西就塞在里面。当时只觉得这纸摸起来不一般,看着也挺有年头,心想不能白来一趟,就顺手塞进最里面的口袋了。后来又是逃命又是塔隆受伤,脑子一团乱,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索菲亚神色凝重地接过卷轴。入手的感觉证实了艾吉奥的判断,这材质绝非寻常。她示意雷恩将油灯挪近一些,然后极其小心地、动作轻柔地将卷轴在桌面上缓缓摊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