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遗址上空,战龙之魂与无面佛母神念的碰撞余波尚未散尽。青色龙魂的鳞片在碰撞中碎裂,化作点点青光,像陨落的星辰般坠落;紫黑色神念被龙威撕裂,梵文散作细碎的光点,在空中挣扎片刻,便彻底黯淡。两者两败俱伤——龙魂耗尽最后力量,发出一声悠长而悲壮的龙吟,声音里带着不甘与嘱托,随即化作漫天青雨,缓缓融入下方沉寂的龙骸化石中,让那些嶙峋的骨骼泛起点点微光;佛母神念则在消散前,朝着西南方向投去一道极其隐晦的紫黑色波动,那波动像一根无形的线,既似指引,又似带着嘲讽的诱饵,悬在虚空里,等待着猎物上钩。
风暴暂歇,遗址重归死寂。唯有残留的龙威与魔念在空气中交织,龙威的厚重与魔念的阴毒碰撞,让地面的碎石微微颤动,连风都变得滞涩。
我与敖倾落回地面,她望着战龙之魂消散的方向,眸中满是崇敬与感伤,指尖轻轻按在胸口,龙族血脉与那些融入龙骸的青光产生共鸣,她周身的青色龙气愈发沉凝,鳞片在袖口下隐隐发亮,像是在承接先祖的意志。而我,将目光投向一旁如同石雕般僵立的孙悟空。
他依旧保持着挥棒后的姿势,金箍棒拄在地上,棒尖插进石缝半寸,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低着头,额前的猴毛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苍白的下巴。火眼金睛中的赤红早已褪去,只剩下一片空洞的死灰,像燃尽的灰烬,连一丝光亮都没有。额上的金箍不再剧烈闪烁,只是持续散发着淡金色的光,那光不再是之前的凌厉,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绝望的束缚感,顺着他的发丝,缠绕在他的脖颈上,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紫霞幻影的破灭,以及幻影背后无面佛母的冰冷算计,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被金箍与绝望反复折磨的心神,连呼吸都变得沉重,每一次吸气,肩膀都会微微颤抖。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猴毛被风吹开,露出一张布满疲惫与痛苦的脸。他看向我,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石摩擦地面,每一个字都带着艰涩:“她……紫霞……真的……彻底消散了吗?”他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微弱的期盼,像黑暗中最后一点火星,不肯轻易熄灭。
我看着他眼中那点执拗的执念,淡淡道:“魂魄归处,自有天道轮回。你所执念的幻影,不过是魔障所化,并非真实。”
“魔障……呵呵……”悟空低笑起来,肩膀耸动,笑声从喉咙里挤出来,像破旧的风箱在响,凄厉又悲凉,“就算是魔障……那也是俺老孙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了……”他猛地攥紧金箍棒,棒身因用力而发出轻微的震颤,指节泛白,连骨节都凸起,“无面佛母……她知道!她一定知道紫霞的线索!哪怕只是一丝残魂,一点痕迹,她都知道!”
他眼中重新燃起光芒,那光芒却带着近乎疯狂的决绝,火眼金睛里闪过一丝紫黑色的魔光,是之前被侵蚀后留下的印记。
“你要去找无面佛母?”敖倾蹙眉,语气带着警示,指尖攥了攥裙摆,龙鳞在袖口下隐隐发亮,显然对佛母的手段充满忌惮,“她方才分明是要引你入魔,将你化作她的傀儡,此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网?”悟空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锐的猴牙,笑容比哭还要难看,脸上的肌肉扭曲着,“俺老孙如今,与身在网中何异?”他抬手,指尖划过额上的金箍,指甲盖磨得金箍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眼神里满是不甘,“这金箍是网,把俺的性子磨得只剩麻木;这西行是网,把俺变成了行尸走肉;这天地都是网,困着俺,不让俺寻一点念想!既然都是网,何不找个可能有点希望的网去撞一撞?哪怕粉身碎骨,也比在这里等死强!”他的目光扫过我与敖倾交握的手,那丝嫉恨再次一闪而过,却很快被更深的偏执取代,“你们有彼此相伴,有破局的希望,俺老孙……只想寻回那一点属于自己的念想,哪怕只是幻影,也认了。”
话音未落,他不再看我们,猛地一跺脚,地面被踩出一个浅坑,身形化作一道金光——金光里裹着淡淡的魔气,速度快得像一道流星,竟是不顾体内尚未平复的伤势与金箍的制约,强行朝着西南方向,也就是佛母神念最后指引的方向疾遁而去!那速度里带着一种焚尽一切的疯狂,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与执念,都化作这道金光,撞开一条通往“希望”的路。
“他……”敖倾看着那道金光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担忧,也有无奈,“佛母既然设下诱饵,必然布好了陷阱,他此去,凶多吉少。”
我沉默不语。悟空的选择,看似疯狂,却是他身处绝境下唯一能抓住的、带着一丝微弱光亮的路径。无面佛母正是算准了他对紫霞的执念,算准了他的绝望与不甘,才留下那道波动作为诱饵。他对紫霞的念想,早已成了他的软肋,也成了无面佛母手中最锋利的钩子,一勾便能将他拖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