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虎踞关隘

滴血惊神阙 岩胜 3647 字 11天前

沿途所遇的巡城兵丁或暗哨,见是世子仪仗与王府最精锐的亲卫疾驰而过,无不立刻肃然捶胸行礼,目光追随着那道一马当先的挺拔身影,充满了激动与近乎狂热的希望。

而一些隐藏在街角巷尾、屋檐阴影之中的暗察司探子,则只能将身体更深地埋入黑暗之中,心脏狂跳,徒劳地将世子已单人入关的消息通过隐秘渠道飞速传递出去。

他们更不知,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就在他们紧盯世子离去的方向时,那群从地狱般的血火试炼中爬出来的可怕杀戮机器,已经如同最致命的阴影,悄然散布到了这座雄关的各个角落,彻底融入了城市的脉搏之中。

镇南王府那巍峨的门楼已然在望。得到快马急报的管家福伯,早已率领一众核心仆役焦急地等候在门前冰冷的石阶上,个个翘首以盼,气氛紧张而又期待。

看到项易一马当先的身影如同破开暮色的利剑般出现,福伯快步抢下台阶,老眼瞬间湿润,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与巨大的激动:“世子,您……您总算平安回来了!”

项易勒住马缰,那匹神骏的龙驹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嘹长的嘶鸣,随即稳稳停住。他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充满力量感,将马鞭递给无声迎上的亲卫,对福伯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静,却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福伯,辛苦了。家里情况如何?父王何在?”他的目光如同最敏锐的鹰隼,快速扫过王府门前及周边环境,确认明暗哨位与往常无异,却又比往日多了几分引而不发的紧绷。

“回世子,家里一切安好,只是近来野狗嗅得紧,多了些杂音。”福伯压低声音,用只有自己人懂的话快速回禀,语气中带着凝重继续道:“王爷与玄稷先生正在书房议事。王爷早有严令,您若回来,无论何时,即刻前去书房,有紧急军务相商。”

项易目光扫过那名护送他回来的带队队正,对福伯吩咐道:“带队弟兄,差事办得不错,赏三日肉醉,双份饷金。李烽今日守关,阵脚扎得稳,眼力劲儿够毒,记头功一次,赏银五十两,绢帛十匹,允其休整三日。”

“老奴明白,即刻下发。”福伯躬身应道,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对身后一名心腹管事打了个简洁的手势,后者无声而迅速地退去办理。

项易不再多言,迈步踏入那扇象征着南疆最高权柄的、厚重无比的王府大门。穿过重重深邃的、灯火次第燃起的庭院与曲折的回廊,沿途明哨暗卡,见到是他,皆无声捶胸行礼,目光交织着激动、敬畏与一丝因近期紧张局势而产生的、压抑着的担忧。他步履沉稳,径直走向位于王府最核心区域的、被亲卫营称为“帅帐”的书房。

书房外,气氛凝重得几乎滴出水来。守卫的亲卫数量倍增,皆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百战老卒,气息沉厚如渊,眼神锐利如刀,按刀的手稳如泰山,站立的姿态完美契合联手合击的阵位。见到项易,守卫无声地让开通路,目光交汇间,一切担忧与询问皆在不言中。项易推开了那扇沉重的、能隔绝内外声音的花梨木门。

书房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沉凝如水的、关乎整个南疆命运走向的紧张氛围。镇南王项崮笙并未坐在那张宽大的、堆满了军报文书的紫檀木书案之后,而是与军师玄稷并肩站在那幅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巨幅南疆山河舆图前。舆图上,不同颜色的朱砂墨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最新军情动态、势力分布、资源调配线路以及诸多唯有他们自己能看懂的、代表暗流与杀机的隐秘符号,宛如一盘庞大而凶险的棋局,每一步都牵扯无数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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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崮笙听到门响,缓缓转过身。他年约五旬,面容如同南疆的峻岭,历经无数风霜雨雪与铁血杀伐,刻满了刚毅、威严与沉重的责任,鬓角已然染上繁霜,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得能穿透人心,久居上位的霸主威严与沙场淬炼出的铁血气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的目光落在项易身上,如同最苛刻的铸剑宗师审视着刚刚历经万千锤锻、完成最后淬火、亟待开锋见血的绝世凶刃,从头到脚,细细扫过。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波动,那是一个父亲看到儿子从必死绝境中挣扎归来时最本能的松懈与欣慰,但随即又被更深沉的凝重、审视以及对当前危如累卵局势的忧虑所取代,恢复古井无波。

“回来了。”项崮笙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如同在确认一件早已预料到的、既定的结果,又像是在启动一个关乎生死存亡的重大战略程序。

“回来了。”项易同样平静地回应,步履沉稳地走到舆图前,对一旁那位身着青色文士长衫、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古井、仿佛永远智珠在握掌控全局的玄稷先生微微颔首恭敬一礼道:“玄稷先生。”他的举止恭敬而不失项家继承人的沉稳气度。

玄稷拱手还礼,清癯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唯有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在项易身上细细扫过,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度的惊诧与飞速的评估,随即化为更加深沉的思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抚须缓声道:“世子安然归来,身上风尘犹在,然煞气已然内蕴圆融,锋芒尽藏于鞘,气血沉凝如渊渟岳峙,目光沉静却隐含雷霆万钧。看来此番砺锋,于九死一生之绝境破而后立,淬火之功效卓着,远超预期,实乃王府之幸,南疆之幸,更是未来破局之关键所在。”他几句话,不仅点出了项易此行砺锋与淬火的成果,更精准地道出了其气质、心境翻天覆地变化,言语间充满了顶级谋士的冷静评估。

项崮笙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落在项易身上,进行着最苛刻的评估,问出了最关键、最直接的核心问题:“锋刃磨得如何?折损几许?”他的问题直接、冰冷,不带任何冗余的感情,这是最高统帅在听取一支执行最高风险等级绝密任务后的特种作战部队指挥官汇报战损与战力评估时的标准问询方式,冷酷却必要。

项易站得笔直,如同一杆永不弯曲的标枪,声音冷静得如同在汇报一组冰冷的战场数据,却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与火、铁与骨的重量,重重砸在寂静的书房中:“砺锋已成,刃口尤利,已开血槽,可堪大用。开山卫,初始十二人,战殁六,余六;毒牙卫,初始十二人,战殁四,余八;影杀卫,初始十二人,战殁九,余三。砺锋营总计三十七人,现存十八人。阵亡者名录在此。”他从怀中贴身处取出一份薄薄的、边缘似乎被血与火浸染过、甚至隐约能闻到一丝焦糊与铁锈味的暗沉皮纸,轻轻放在书案上,那上面每一个名字,都曾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一个忠诚无畏的勇士,一项沉甸甸的牺牲。

项崮笙沉默了片刻,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彻底凝固,沉重得如同山岳压顶,让人喘不过气,只剩下烛火跳跃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像是在为逝去的英魂默哀。他走到案前,提起那支粗大的朱笔,在一本摊开的、记录着王府最核心尖刀力量砺锋营所有成员详细信息与代号的名册上,找到那十九个名字,运笔如刀,缓缓地、极其有力地将每一个名字逐一勾勒掉。笔锋凌厉,力透纸背,每一笔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蕴含着无尽的沉痛、缅怀与冰冷彻骨的决绝。“他们的家小,王府奉养终老,子弟优先录入亲卫营,袭战殁勋。他们的名字,会刻在英烈碑的最前面,受后人香火供奉。”这是项家铁律,是对勇士最后的承诺与至高荣誉,无需任何赘言与无用的煽情。

他放下笔,目光重新变得锐利逼人,看向项易,那目光中带着询问,也带着一种沉重的期望:“看来,绝境血火,尸山骨海,确实能淬炼出最硬的骨头。剩下的,都是百炼精钢,是真正的烈火真金,是能搅动风云的基石。”

“十七人,皆已脱胎换骨,意志如钢,可执行任何绝境任务,堪当大任,随时可投入下一阶段作战序列。”项易确认道,语气中没有丝毫自夸,只是在陈述一个经过最严酷战场验证的、冰冷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