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所阐述的那四种看待历史与村子兴衰的视角——寄托于“明君贤臣”的道德史观、信奉“拳头即真理”的武力史观、源于“生存底线”的民生史观、以及聚焦“财富流通”的商业史观——如同四把沉重而冰冷的铁锤,一次又一次地,毫不留情地、交替着敲打在办公室内每一个人的固有认知框架上。那曾经坚固的、由忍者传统、家族荣耀和力量至上理念构筑的精神堡垒,正在这连续不断的、精准而猛烈的敲击下,发出清晰可闻的、不堪重负的碎裂声,旧的、简单的、非黑即白的理解方式正化为齑粉。
一片近乎窒息的寂静笼罩了整个房间,空气稠密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思维的剧痛。
就在这时,奈良鹿久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与他平日里的沉稳睿智、波澜不惊截然不同,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细微却清晰的颤抖,那颤抖中混杂着一种奇异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仿佛一个人站在熟悉的悬崖边缘,却第一次真正窥见了脚下深渊的全貌,意识到自己过去一直站在虚无之上。然而,在这份几乎要将他吞没的恐惧之下,却又顽强地燃烧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对未知真相的灼热渴求。
“还……还有吗?”
仅仅三个字,却仿佛用尽了他此刻全部的气力。他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那个由忍者家族的荣耀、火影的绝对权威、力量等级森严所构筑起来,并且他一直在其中游刃有余地运作和思考的世界——正在眼前寸寸崩塌,熟悉的坐标和路径正在飞速消失,脚下是认知的断层与虚空。但就在这旧世界轰然倒塌的废墟之上,透过弥漫的、令人窒息的尘埃,他又仿佛隐约窥见了一些更为坚实、更为宏大、也更为复杂和精妙的全新基石正在地平线下显现出模糊而震撼的轮廓。这种旧世界的崩塌与新世界的初现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和撕裂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战栗,既感到本能般的恐惧,却又无法抑制地、像飞蛾扑火般想要看得更多,更清楚,哪怕前方是更深的未知与颠覆。
佐助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墨色瞳孔仿佛承载着过往所有的波澜与沉淀,平静地迎上鹿久那混合着认知被颠覆后的恐惧与对未知真相灼热渴求的目光,同时也承接了办公室内所有人——火影、精英上忍、家族族长——聚焦而来的、充满震撼与探究的眼神。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精神过度消耗后的疲惫,却异常清晰地、如同在寂静山谷中敲响玉磬般回答道:
“有的。”
仅仅两个字,却像在已经波澜壮阔的湖面上再次投下了一块巨石。他稍稍坐直了一些,背脊离开了柔软的靠垫,这个细微的动作仿佛是要赋予接下来即将揭示的、最后的话语以应有的、不同寻常的重量。
“而这,”他顿了顿,确保每一个音节都落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也是最后一种了。”
他的目光如同缓慢扫过的探照灯,逐一扫过神情各异的众人,语气变得愈发深沉而复杂,里面似乎糅合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与疏离:
“这种看法,最为不起眼,往往被所有宏大的叙事、辉煌的传奇、血腥的争斗和财富的喧嚣所轻易忽略、彻底淹没;但也……最难真正理解,甚至难以被常人的思维所轻易察觉和坦然接受。”
这充满悬念与矛盾的开场,像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心神,将他们刚刚经历的四重认知冲击所带来的混乱,强行拧成一股极致专注的期待。之前的四种视角——道德、武力、民生、商业——已经如同四把重锤,将他们固有的世界砸得摇摇欲坠,他们难以想象,在这已然如此纷繁复杂的图景之外,还有什么更根本、更隐秘、更接近世界本源的维度存在。
纲手 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那双总是充满魄力的琥珀色眼眸此刻紧紧盯着佐助,仿佛他是唯一能指引迷津的灯塔。
卡卡西 那唯一露出的眼睛眯成了最专注、最锐利的细缝,所有的慵懒和散漫被彻底剥离,只剩下全然的审视与思索。
日足 和 亥一 更是全神贯注,身体微微前倾,生怕遗漏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或语调的变化。
而一直记录不停的 奈良鹿久 也猛地停下了笔下沙沙的声响,那支笔悬在半空,他猛地抬起头,苍白的面颊上甚至因精神的极度集中而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接下来任何一个字,任何一个可能颠覆一切的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