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两名沉默而矫健的遗民向导,林墨和墨羽在宏伟而残破的都市废墟中穿行。越是向东,周围的环境便越发显得诡谲。原本偶尔还能看到的发光藻类和岩脉光芒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弥漫在海水中的、灰蒙蒙的雾气,这雾气并非实体,而是一种奇异的能量尘埃,吸收并扭曲着光线,让视野变得极其受限。海水的温度也在持续下降,刺骨的寒意透过高级水下行动服,依旧能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遗民向导停了下来,其中一位转过身,用凝重的意念向林墨传递信息:“守护者……前面,就是‘无声海沟’的边界了。我们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一旦跨过那条线,所有的声音、大部分的能量波动,甚至……连同伴的存在感,都可能被吞噬。”
林墨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海底的地势骤然断裂,形成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隙,仿佛星球表面一道狰狞的伤疤。裂隙的边缘弥漫着更加浓郁的灰色能量雾气,裂隙之内,则是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那黑暗并非没有光,而是仿佛连“光”这个概念都被那奇异的力量所吸收、湮灭。站在边缘,甚至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吸力,并非物理上的,而是针对感知与能量层面的拉扯。
“多谢引路。”林墨向两位向导点头致意。两位遗民恭敬地回礼,随后迅速转身离去,仿佛不愿在这片区域多停留一秒。
现在,只剩下林墨和墨羽,面对这未知的寂静深渊。
“我先探路。”墨羽低声道,身影向前飘去,在接近那灰色雾气边界时,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那灰雾的瞬间,异变发生了——并非爆炸或攻击,而是一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消失”。她指尖凝聚的、用于探测的微弱暗影之力,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吞噬得一干二净,没有激起任何涟漪。更可怕的是,她甚至感觉自己与那根手指的“联系”都变得微弱了,仿佛那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她迅速收回手指,脸色微白:“能量被绝对压制,感知被严重剥离。这里面……很不对劲。”
林墨走上前,暗金色的眼眸凝视着那片灰暗。他尝试运转“镜界追溯”,却发现感知如同陷入了粘稠至极的泥潭,每前进一寸都异常艰难,而且消耗巨大,范围被压缩到了周身不足十米。
“这里的规则被扭曲了,‘声音’、‘能量波动’、甚至‘存在感’这些概念都被极大削弱。”林墨沉声道,“我们必须进去。跟紧我,一旦失散,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犹豫,同时迈步,跨入了那片吞噬一切的灰雾边界。
进入灰雾的瞬间,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不是听不到声音,而是“声音”这个概念仿佛从宇宙中被抹去了。水流涌动本该有的哗哗声,自己行动时装备的摩擦声,甚至心脏跳动、血液流动的声音……全部消失了。这是一种比绝对寂静更加可怕的体验,是一种感官被强行剥夺的虚无。
不仅如此,林墨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能量的运转变得滞涩无比,如同在凝固的水泥中挣扎。他尝试点亮一团微光,光芒刚刚出现,就如同被无形的黑洞吸收,瞬间黯淡,无法照亮周围半米。通讯频道里是一片死寂的沙沙声,连苏晓那边可能传来的紧急信号也无法穿透这层屏障。
他回头看去,心中猛地一沉。墨羽就在他身后不足两米处,但他却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视觉上,她的身影在灰雾中变得模糊而扭曲,仿佛随时会融化在背景中;能量感知上,她如同一个冰冷的黑洞,没有任何气息外泄;甚至连最基本的“同伴就在身边”的这种直觉,都在被不断削弱。
墨羽显然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她看向林墨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不确定,仿佛在确认眼前的身影是否真实。
林墨强行压下心头泛起的一丝源自本能的恐慌,他知道,这是海沟环境对心智的考验。他集中精神,将“镜界追溯”的能力收缩到极限,不再试图感知远方,而是仅仅聚焦于自身和墨羽周围这狭小的范围,如同在狂风中守护一盏微弱的烛火。
他对着墨羽,做了一个“紧跟”的手势。在这个失去声音和大部分感知的世界,最简单的视觉信号成为了唯一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