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镜中虞影

刹那,万籁俱寂。唯有识海中波澜骤起,搅动时空之序。她仿佛立于万千破碎光阴交汇之隙,昨日楚宫倾颓的烽烟、此刻破庙寒风的呜咽、明日未知血色的预兆……层层叠叠,虚实交错,皆如潮水般涌来又退去。

浮生泡影,真妄莫辨,此刻手中冰冷的触感,究竟是残镜传来的寒意,还是另一重时空中的自己,正触及这场无尽轮回的边界?

她死死盯着镜面上那道新增的细微裂痕,以及裂痕边缘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玄紫色光晕。

破庙外,寒风呜咽,如同鬼哭。

炉火的光晕在赤绾妖异的脸上跳跃,明明灭灭。指尖残留的冰冷触感和镜面上那道细微的裂痕,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感知深处。

那玄紫光团中浮现的脸……那与自己酷似的容颜,那纯粹的、带着枯槁本源的玄紫光焰……

“残蝉蜕……”赤绾低语,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这门以残蝉蜕壳为喻,窃取生死间隙残魂以延续凋零生命的秘法,每一次运转,都如同在无间深渊徘徊。

她早已习惯了汲取他人消散的魂息,视其为存续的基石。但镜中那张脸,那同源的气息……让她第一次对自身的存在,产生了冰冷的疑窦。

那女子是谁?为何她的魂影会沉沦在“噬魂鉴”所照见的幽冥深处?为何她的本源气息,竟与自己修炼的秘法如此同调?难道……自己每一次蝉蜕所窃取的,不仅仅是陌路的残魂,还有……属于“她”的碎片?

就在这心神摇曳的刹那,赤绾的神魂仿佛被那玄紫光焰的余烬牵引,猛地向下一坠!周遭的时间感瞬间变得粘稠而怪异,破庙的轮廓在感知边缘模糊、拉长。

她仿佛置身于一条无形无质的河流,目睹无数破碎的光影如逆流的鱼群般掠过身侧——那是沉淀在“噬魂鉴”深处、属于不同时代的残响。

一瞬之间,她似乎窥见了楚宫倾覆时冲天烈焰的炽热,又仿佛感受到另一股更为磅礴、带着霸王血气与末路悲歌的意志正在遥远的东南方蒸腾崛起。

这跨越数十载光阴的错位感强烈得让她眩晕,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连接两个时代的一道幽影裂缝。

炉火噼啪一声轻响,爆出几点火星。

这熟悉的声响如同清澈的磬音,将她的意识猛地拉回现实。破庙依旧是那座破庙,寒风依旧呜咽。但方才那瞬息的感知,却已深深烙入她的灵台。

一个幽深的念头如寒针般刺入灵台:自己的存在,是否本就是建立在对另一个魂魄的无声剥蚀与吞并之上?所谓的“残蝉蜕”,并非重生,而是一场绵延时光的、缓慢而彻底的……湮灭与……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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