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王府生计与第一桶金(下)——隐秘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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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检——或者说,朱辰那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那个散发着奇异混合气味的陶罐里,用两根削得溜光的细木棍,夹起一块凝固的、颜色微黄的方块。
成了!
没有化学实验室精密的控温设备和纯碱,靠着从厨房“顺”来的猪油、烧炕剩下的草木灰(被他美其名曰“纯碱平替”),还有偷偷摸摸在寝殿角落里架起的那个小炭炉,经过几天烟熏火燎的折腾,居然真让他捣鼓出了最基础的肥皂!
这玩意儿表面不算光滑,甚至带着点小气泡,颜色也不够纯正,带着点微妙的焦糖色。但朱由检把它凑到鼻子下闻了闻,一股熟悉的、带着碱味的、干净的皂香冲淡了之前那点油脂的腻歪感。他找来一块沾了油污的旧布,蘸了点水,用这小方块用力蹭了几下。
奇迹发生了。
顽固的油渍肉眼可见地变淡、溶解,清水一冲,那块布竟然显出了久违的本色!
“成了!成了!”朱由检差点原地蹦起来,九岁孩童的身体里爆发出压抑的狂喜。这感觉,比他前世在顶级期刊上发表论文还要激动百倍!这是知识在蛮荒时代生根发芽的实感,是活下去、改变一切的起点!
然而狂喜只维持了三秒。他捏着这块凝聚了现代智慧结晶(虽然简陋)的肥皂,环顾自己这间虽然宽敞却透着清冷与陈旧的信王寝殿。雕梁画栋是有的,但摸上去冰冷;博古架上摆着些瓷器,看着贵重却填不饱肚子。一个残酷的问题摆在眼前:这宝贝肥皂,怎么变成实实在在的银子?他一个名义上尊贵无比、实则处处受制、还被无数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的“体弱”信王,总不能亲自去东市摆摊吧?
他需要一个“白手套”,一个能替他行走于市井之间、足够隐秘、又暂时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代理人。
目标,其实早已在他暗中观察的名单上。
**目标人物:小太监王心之。**名字是朱由检后来知道的,在这之前,他只是那个在信王府庞大且等级森严的宦官体系里,缩在角落里的灰扑扑身影。年纪不大,顶多十一二岁,瘦得像根豆芽菜,总是低着头,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倒夜香、刷洗马桶、清理庭院角落的落叶和鸟粪。他眼神里没有那些大太监或管事太监的油滑世故,也没有底层小太监常见的麻木或怨毒,只有一种近乎笨拙的谨慎和一种…怎么说呢,一种想努力做好却又总显得力不从心的茫然。
朱由检曾“偶然”路过他刷马桶的地方。别的太监要么敷衍了事,要么骂骂咧咧,唯独王心之,吭哧吭哧刷得极其认真,连马桶沿儿缝隙里那点陈年污垢都试图用小木片一点点刮下来,鼻尖上沁出汗珠也浑然不觉。他刷完一个,会退后一步,歪着头看看,似乎不满意,又蹲下去再刷一遍。那专注劲儿,让朱由检想起了前世实验室里那些一丝不苟处理精密仪器的研究员学徒。
就他了!朱由检下了决心。身份够低微,不会引人注意;干活认真,说明有责任心;眼神里那点茫然和笨拙,恰恰表明他还没被这深宫大染缸彻底浸透。最重要的是,他干的是“五谷轮回”相关的工作,身上自带一股难以彻底消除的、混合着皂角和污物的微妙气味——这简直是天然的保护色!谁会去仔细盘查一个身上带着这种“职业烙印”的小太监出宫干什么?去倒夜香呗!
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天午后,朱由检“照例”歪在暖榻上“养神”,寝殿里只留了一个值夜困得打盹的老太监。王心之正拿着抹布,轻手轻脚地擦拭着殿内一个几乎没人碰过的博古架底座。
“王心之。”朱由检的声音不大,带着点孩童特有的清亮,但在安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王心之像被针扎了一下,猛地一抖,手里的抹布差点掉地上。他慌忙转过身,噗通一声就跪伏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金砖地面,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奴婢…奴婢在!殿下…殿下有何吩咐?”他脑子嗡嗡作响,信王殿下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他这种小人物,连在殿下面前露脸的资格都罕有!
朱由检看着他这副惊弓之鸟的样子,心里有点好笑,又有点酸楚。他尽量放缓语气,模仿着小孩子的口吻:“你…你起来说话,别跪着,地上凉。”他指了指榻边一个小杌子,“坐那儿。”
王心之哪敢坐?他颤巍巍地爬起来,弓着腰,垂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那里能开出一朵花来。
“本王看你…做事挺仔细。”朱由检慢悠悠地说,拿起案几上一块御膳房刚送来的、模样精致的点心,随意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心里却吐槽着这玩意儿甜得发齁,远不如前世一块钱一根的老冰棍解腻,“那个博古架,擦得挺亮。”
“奴婢…奴婢分内之事,不敢当殿下夸奖…”王心之的声音细若蚊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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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朱由检咽下那块甜腻的点心,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图穷匕见,“本王最近得了个稀罕的小玩意儿,”他朝王心之招招手,“你过来瞧瞧。”
王心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挪着步子蹭到暖榻前。朱由检从袖袋里(实际是从空间里)掏出那块微黄的肥皂,托在小小的掌心里。
“喏,就是它。”
王心之疑惑地抬眼望去。那东西方方正正,颜色奇怪,既不像糕点,也不像玉石,还散发着一股…说不上好闻也说不上难闻的怪味。他实在看不出这“稀罕”在哪儿。难道是某种西域进贡的奇特香料?可香料不该是这个样子啊。
“这是…何物?”王心之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好东西!”朱由检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种孩童献宝般的得意,“此物名为‘净尘皂’。洗手、洗衣裳,去油污、除脏垢,效果奇佳!比你们用的皂角、胰子强十倍!”他顿了顿,抛出一个极具诱惑力的钩子,“本王想让你…悄悄把它拿到宫外去,找个识货的铺子卖了。卖来的银子,本王分你一份!”
轰隆!
王心之只觉得脑子里像炸了个响雷,腿一软,差点又要跪下。出宫?卖东西?分银子?这…这哪一条不是深宫里足以掉脑袋的大忌?他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了:“殿…殿下!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私…私相授受,夹带出宫,这…这是大罪!奴婢…奴婢不敢…”
“怕什么!”朱由检故意板起小脸,但眼神里并无厉色,反而带着点“你怎么这么胆小”的嫌弃,“本王让你去,你怕什么?天塌下来有本王顶着!再说了,谁看见了?谁会注意你这天天倒夜香的小太监身上多了点什么?”他拿起那块肥皂,凑到王心之鼻子前,“你闻闻,这味儿,跟你身上那味儿混在一起,谁能分得清?简直是天衣无缝!”
王心之下意识地嗅了嗅。一股强烈的、带着点冲鼻的碱味混合着某种油脂的余味扑面而来,确实…和他日常接触的那些清洁用品的味道有几分相似,甚至更浓烈些。殿下的话…好像有点歪理?但这风险…
“可是殿下…”王心之还想挣扎,“奴婢…奴婢从未出宫办过差事,更…更不知如何去卖东西啊…”
“简单!”朱由检小手一挥,一副“包在本王身上”的豪气,“你听我说,出了王府西角门,沿着护城河往南走,过两个路口,有个叫‘杂货刘’的巷子口,那里有个专门收宫里旧物和稀奇玩意儿的老铺子,掌柜的姓孙,人称孙瘸子。你就找他!进去别慌,就说…就说这是宫里贵人不用的新奇洗濯之物,问他识不识货,愿不愿收。”他把肥皂塞进王心之冰凉汗湿的手里,“他若问来历,你就说是从清理库房废物的脏桶里捡的,觉得新奇就带出来了。记住!只卖东西,别多话!他要是不识货,你就换一家,但最好就找孙瘸子,这人路子野,胆子大。”
朱由检这些天让方正化借着采买杂物的名义,早就把王府周边摸了个遍,这“杂货刘”和孙瘸子,就是他物色的第一个隐秘销赃点。这人专门干些灰色地带的买卖,信誉尚可,嘴也严实。
王心之握着那块冰凉滑腻的肥皂,感觉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炭。殿下的计划听起来…似乎可行?那“脏桶里捡的”说辞,配上自己这身行头和味道,确实很难让人起疑。但…银子啊!分银子!这对一个一年到头也摸不到几枚铜钱、还时常被克扣饭食的小太监来说,诱惑力实在太大了。他偷偷抬眼,看着暖榻上那位年纪虽小却眼神清亮、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的小王爷,心中天人交战。
“奴婢…奴婢…”王心之喉咙发干。
“成了,以后本王这儿的好东西,都让你去卖。”朱由检抛出了最后一个砝码,带着点孩童特有的、看似天真的许诺,“保你比现在过得强十倍!顿顿有肉吃,冬天有厚棉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