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辽东风唳

第两百一十六章 辽东风唳

文华殿内的灯火彻夜未熄,当朱由检最终揉着发胀的太阳肌,示意方正化送走英国公和徐光启时,北京城的天空已透出些许蟹壳青的微光。然而,权力的更迭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其激起的涟漪,正以远超常人想象的速度,向着帝国的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其中最快,也最敏感的,无疑是直面后金兵锋的辽东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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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宁远城。

深秋的寒风已带着刮骨的力道,从广袤的辽西走廊呼啸而过,卷起尘土和枯草,拍打在宁远城坚固的城墙上。这座由袁崇焕力主重修并死守下来的坚城,如今是大明在关外最耀眼的钉子,也是无数军民心中不落的象征。

督师府内,炭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袁崇焕身披貂裘,眉头紧锁,手中紧捏着一封才通过六百里加急送达的密信。信纸粗糙,字迹却力透纸背,来自他在京中的座师,一位侥幸未受阉党牵连的朝中清流。

信的内容言简意赅,却字字惊心:天启帝驾崩,信王继位监国,魏忠贤及其党羽一夜之间被连根拔起,京城九门易主,厂卫尽数俯首……一场堪称雷霆万钧的宫廷政变,在短短数百字间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轮廓。

袁崇焕的指尖有些发凉。他不是魏党,甚至因阉党干政、克扣军饷、陷害边将而深恶痛绝。听闻魏阉覆灭,他内心第一反应是快意和激动。但随即,更深沉的忧虑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新君是何等样人?他这“五年平辽”的方略,乃是在天启帝和魏忠贤面前立下的军令状。如今天地翻覆,新朝初立,这位年轻的监国,还会认可这带有浓烈前朝印记的承诺吗?朝中格局大变,徐光启等西学党人似乎备受重用,这对自己是福是祸?自己虽非阉党,但为了争取粮饷军械,与阉党控制的户部、兵部是否也算有过些许“虚与委蛇”?这会不会成为新朝攻击自己的口实?

更重要的是,信中提到的新政风向——“重视实学”、“整军经武”。这“实学”是否包括他倚重的西式火器与筑城术?“整军”又会如何整?是否会临阵换将?

一连串的问号在他脑中盘旋,让他心乱如麻。他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凛冽的寒风立刻灌入,让他精神一振。远处校场上传来隐约的操练声,那是他赖以维系辽东局面的关宁铁骑和车营火器兵。

“元素(袁崇焕字),京中剧变,福祸难料啊。”一旁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闽南口音,正是因袁崇焕举荐而驻守宁远、负责火器营的参将,曾师从孙元化的葡萄牙火炮专家之一。他显然也得知了消息,脸上写满了担忧。

袁崇焕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缓缓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我等为人臣子,守土有责,无论朝中风向如何,这宁远、锦州一线,一寸也不能退!”他的话像是说给部下听,也像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只是……往后这粮饷器械,恐怕要多费些周章了。通知下去,各部谨守营垒,加派夜不收哨探,谨防东虏趁我朝局动荡前来袭扰!”

他的担忧并非多余。朝廷的巨大变故,对于前线军队而言,最先感受到的往往不是新政的春风,而是后勤保障可能出现的短暂混乱和不确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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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同一时间,锦州城内的总兵官祖大寿,也收到了来自京师的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