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阳的指尖还搭在剑柄上,七寸剑锋悬停半空,像一滴凝住的雨。
他没动,也不是不动——而是全身每一条筋络都在动。寒玉髓的清凉从丹田散开,不是压,是梳。从前那些断流式转归藏无迹时卡住的节点,此刻被这股细密气流一点点刮磨,如同老匠人用鬃刷清理铜锈,不急不躁,却寸寸见功。
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但他没皱眉。疼才对,疼说明经脉在活。
他闭眼,脑子里放电影似的回放过去七战:阿六刷锅铁勺留暗记那晚的风向、参将床底腰牌的锈迹、敌军高台符文亮起前三次微震的间隔……这些碎片在他识海里拼成一张网,而这张网的结点,正是他剑招衔接时的滞涩之处。
“原来不是剑慢。”他忽然睁眼,“是心先慌了。”
话音落,右手五指缓缓收拢,玄铁重剑应声入鞘。他盘膝坐下,五心朝天,呼吸节奏变了三拍——吸二停一吐三,这是杨过当年教他静心诀时顺口哼的小调,后来成了导气法的核心节拍。
药力顺着新编的节拍走,像春汛推着冰层裂开。一道、两道、三道……原本如枯藤缠绕的经脉,开始有溪流声响起。他不再去管伤,也不刻意运功,就让那股清流自己淌,哪儿堵了,它自会冲刷。
神雕落在断柱上,歪头看他。一人一雕,谁都没动。风掠过祭坛残基,吹得布条一角轻轻翻起,图腾红光一闪,竟与他呼吸同频。
两个时辰后,苏牧阳睁眼。
眼神不像刚服药时的清明,而是像井水底下沉了十年的玉石——润,深,照得见影子。
他抬手,掌心向上。内息流转一圈,毫无滞涩。再试“断流式”化“归藏无迹”,真气如江河拐弯,圆融无碍。
“成了。”他轻声道。
可他知道,这才哪到哪。
剑诀圆满,不在手上,在心里。
他起身,解下重剑放在膝头。剑身黝黑,摸上去却有种温热,像是睡熟的兽。他没急着练,反而闭眼回忆杨过某次喝酒时说的话:“你小子总想把剑练快,可剑快不如心净。剑是死的,你是活的。你要是把自己当兵器,那再强也是个好用的刀架子。”
当时他觉得师父喝多了,现在才懂。
他伸手抚过剑脊,一寸一寸,像在读一本盲文。这不是武器,是他这几年走过的路——青石坪悟剑的冷汗,北岭血战的震颤,侠客甲扑身护人的那一瞬……全都刻在这把剑上。
“你想歇吗?”他低声问。
剑没回答,但掌心突然一震,像是回应。
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