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逃亡路上父母战死

凛冽的夜风如同裹挟着冰刀的洪流,狠狠灌入姜野裂开的衣襟,撕扯着他身上大大小小十几处翻卷的伤口。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带来钻心的剧痛。汗水、血水、泥水混合在一起,在他脸上凝结成污浊的硬壳,只有那双眼睛,在无边的绝望和疲惫深处,依然燃烧着两簇不肯熄灭的火焰——那是父亲的本能,是守护怀中血脉的最后壁垒。

怀里的襁褓是滚烫的,孩子的啼哭已经微弱下去,变成断断续续、让人揪心的抽噎。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像重锤砸在姜野的心上。身后,祖之国武士沉重的脚步声、战马不耐的响鼻声、还有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被缓缓拉开的吱嘎声,如同附骨之蛆,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那声音汇成一股冰冷的死亡潮汐,拍打着姜野早已透支的神经。

“清儿…别怕…爹在…”他低下头,用布满血污和裂口的下巴,轻轻蹭了蹭孩子冰凉的小脸,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子。脚下丝毫不敢停歇,踉跄着冲进一片更为茂密的原始森林。参天的古木如同沉默的巨人,扭曲的枝桠在昏暗的月光下投下张牙舞爪的怪影,地上厚厚的腐殖层散发出浓烈的、潮湿的朽败气息,掩盖了他们逃亡的足迹,也吞噬了本就微弱的光线。

荆棘撕扯着早已破烂不堪的裤腿,尖锐的刺深深扎进小腿的皮肉。姜野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几乎栽倒。他死死咬住下唇,铁锈般的腥甜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不能停!停下就是万劫不复!他猛地将怀中襁褓向上托了托,用脸颊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的心跳,再次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奔突。

身后的追兵显然也被这复杂的地形阻碍,叫骂声和呼喝声密集起来,透着被激怒的暴躁。但这短暂的迟滞,并不能真正拉开距离。

“嗖——噗!”

一声尖锐的破空厉啸!

姜野几乎是凭着野兽般的直觉,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向侧面扑倒!一支冰冷的铁箭擦着他的头皮飞过,狠狠钉入前方一棵粗壮的树干,箭尾兀自嗡嗡剧震!强劲的力道让整支箭杆没入树身过半!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死亡擦肩而过带来的寒意,比这林间的夜风更刺骨。他抱着孩子狼狈地滚进一丛茂密的蕨类植物后面,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怀里的婴儿似乎被这剧烈的颠簸惊动,发出一声细弱的呜咽。

“在那里!放箭!别让他们再跑了!”追兵首领冷酷的声音穿透林间的黑暗。

更多的箭矢如同索命的毒蛇,嗖嗖地攒射而来!有的钉在树干上,有的深深扎进松软的腐殖土里,发出沉闷的声响。一支流矢甚至贴着姜野藏身的蕨叶边缘掠过,削断了几片叶子。

不能再这样被动躲藏了!姜野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他迅速解下腰间一个用兽皮缝制的水囊,里面装的并非清水,而是出发前妻子锦娘亲手熬制的、散发着浓郁苦涩草药味的深褐色药汤。这是用祖传秘法,以数种罕见的忍界草药熬炼的固本培元之物,其中一味主药“地脉血参”,更是耗尽家财才侥幸购得,本是留给清儿蕴养先天不足的体质所用。

他毫不犹豫地拔掉塞子,小心翼翼地掰开婴儿的小嘴,将苦涩的药汁一点点灌了进去。婴儿被呛得咳嗽起来,小脸皱成一团,本能地抗拒着这难以下咽的苦水。姜野眼中满是痛惜,动作却异常坚定。

“清儿,喝下去…活下去…”他的声音哽咽,带着血沫,“爹娘…对不起你…” 药汤顺着婴儿的嘴角溢出一些,苦涩的气味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开。

灌完最后一口药汤,姜野猛地将空水囊甩开,眼神瞬间变得如同孤狼般凶狠。他快速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仅存的武器——那把豁口的猎刀,以及藏在靴筒里的最后几枚边缘磨得异常锋锐的淬毒手里剑。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怀中因为药力作用似乎陷入昏睡、小脸依旧苍白的孩子,仿佛要将这小小的面容刻进灵魂深处。

“走!”他低吼一声,不是对孩子,而是对自己。他不再躲藏,抱着孩子猛地从蕨类植物后跃出,不再走直线,而是利用树木和巨石作为掩护,以之字形路线向着森林深处一处地势更为险峻、布满嶙峋怪石的山坳亡命冲刺!他的速度再次提升,完全是在燃烧生命最后的潜能,每一步踏出,腿上的伤口都迸射出更多的鲜血。

“追!他跑不了多远!”追兵首领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

距离在绝望地缩短。山坳的入口就在前方,那是一片由巨大崩落岩石形成的狭窄通道,如同巨兽张开的咽喉。只要冲进去,借助复杂的地形,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就在姜野即将冲入山坳入口的刹那!

“咻——!”

一道比之前任何箭矢都要凄厉、都要迅疾的破空声撕裂空气!这支箭的目标,不是姜野,而是他怀中那个毫无防备的襁褓!射出这一箭的,正是那个手持环首大刀、一直沉默追赶在队伍最前方的魁梧武士首领!他眼中没有任何波动,只有执行命令的冰冷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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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野全身的寒毛瞬间炸起!那死亡的尖啸直指他灵魂中最脆弱的部分!来不及思考,完全凭借着超越极限的本能,他猛地将身体极限扭转,用自己整个后背迎向了那支夺命之箭!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沉重的铁箭狠狠贯入姜野的后心!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向前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没有立刻倒下。剧痛如同火山般在体内爆发,眼前阵阵发黑,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他低头,看到锋利的箭镞甚至从前胸透出了一小截,寒光闪闪,滴落着粘稠的鲜血。

“呃……”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身体剧烈地摇晃着,全靠一股非人的意志力支撑着没有倒下。怀中的襁褓,依旧被他死死护在胸前,没有沾染上一滴鲜血。

“爹……”一个微弱得如同蚊蚋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惊恐和茫然,从襁褓中断断续续地传出。姜云清被那剧烈的震荡和浓郁的血腥味惊醒,睁开了眼睛。映入他婴儿瞳孔的,是父亲胸前透出的那截冰冷箭镞,以及父亲那张因剧痛和失血而扭曲、却依然死死护住他的、布满血污的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追兵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呈扇形围拢过来,封死了所有退路。火把的光芒跳跃着,映照出他们冷漠而残忍的面孔,还有那柄环首大刀上未干的血迹——那是母亲锦娘的血。

姜野背对着追兵,面对着怀中惊恐的孩子。他看到了孩子清澈眼底倒映出的、自己胸前那致命的箭镞,也看到了那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那不是婴儿懵懂无知的哭闹,那眼神深处,是只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才会有的、洞悉一切的巨大悲恸。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释然,瞬间冲垮了姜野强撑的壁垒。他懂了。他的清儿,似乎懂得这一切。这让他痛苦,也让他那早已破碎的心,获得了一丝奇异的平静。

“清儿…别怕…闭上眼睛…”姜野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仿佛胸口的箭镞并不存在。他沾满血污的手,极其轻柔地、带着无限眷恋地,拂过婴儿的眼睑。

姜云清没有挣扎。在那双盛满父爱、决绝与无尽悲凉的眼睛注视下,他顺从地、紧紧地闭上了双眼。小小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僵硬,却不再哭泣。前世手术台上冰冷的绝望与此刻父亲怀抱中滚烫的死亡,交织成一片无声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呵…祖之国的狗…”姜野猛地抬起头,望向步步逼近的追兵,脸上所有的痛苦和温柔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燃烧一切的狰狞笑意。那双眼睛,如同被点燃的炭火,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想要我儿的命?”他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却蕴含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拿你们的命来填吧!”